呂本中與佛教
蔣義斌
中國文化大學史學系
佛學研究中心學報第二期(1997.07出版)
頁129-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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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前言
呂本中字居仁, 生於宋神宗元豐七年 (1084),(註 1)
卒於紹興十五年 (1145),(註 2) 是宋朝呂氏家族的重要成
員。在南宋時召開鵝湖之會的呂祖謙,便是其族孫。呂氏家
族由唐代算來至呂祖謙時, 已有十代,(註 3) 而呂氏家族
在呂公著 (1018-1089,字晦叔 ) 時,開始在學界顯赫,歐
陽修出使契丹時,契丹主問及中國學行之士,歐陽修即以呂
公著回答, (註 4) 哲宗朝呂公著與司馬光同心輔政。 (註
5) 全祖望說:「呂正獻 (公著 ) 家登學者七
────────
(註1)紹興十三年,大慧宗杲〈與呂郎中書〉中提及呂本中
,該信中說:「居仁自言,行年六十歲」, 以此推算
,本中當生於西元 1084 年。
(註2)《宋元學案》卷 96,頁 143。本中於該年六月卒於上
饒。
(註3)見呂祖謙,《呂東萊文集》,(台北,台灣商務印書館
,國學基本叢書 ), 卷 9,〈家傳〉,頁 203。 呂氏
家族在五代時, 後唐明宗即曾入仕,於唐明宗時呂夢
奇曾任御史中丞,見薛居正等,《舊五代史》,(台北
,鼎文,新校本 ) 卷 40,頁 551。 並參見,潘富恩
、徐餘慶, 《呂祖謙評傳》,(南京大學出版社,1992
年 ),頁 2。 呂氏家族在宋初即有呂龜圖、呂龜祥二
人入仕。
(註4)《宋元學案》卷 19,〈范呂諸儒學案〉,頁 7。
(註5)《宋元學案》卷 19,頁 8,謂:「與司馬溫公同心輔
政, 民讙呼鼓舞,咸以為便,溫公卒,獨當國,除吏
一時之選。 」卷 7,〈涑水學案〉,頁 27 :「 (司
馬 ) 光以身付醫,以家事付愚子,惟國事未有所託,
今以屬公 (呂公著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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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十七人」, (註 6) 而實際的人數尚不止十七人,(註 7)
在宋朝的家族學術中是極為突出的。
在七代人中有十七人登錄學案,的確是項殊榮。在學術
頗有創獲的宋朝,呂氏家族以其家學和宋代學界互動,而形
成呂氏家學。呂氏家學約可分為以下數點:第一、不私一家
、不專一師,主張「德無常師,主善為師」, (註 8) 如呂
希哲學於焦千之 (歐陽修弟子 )、胡瑗、孫復、邵雍、王安
石、程頤、張載等名儒, (註 9) 呂本中和劉安世 (司馬光
弟、楊時、游酢、尹焞、王蘋等學者講學;(註 10) 第二、
主張「多識前言往行以畜其德」,由前言往行作為畜德的基
礎,南渡後的呂氏家族,成為中原文獻中心;第三、家族成
員多有和佛教對話的經驗,如呂希哲和圓照宗本、證悟修顒
遊,呂本中和真歇清了、大慧宗杲遊。在前後延綿的呂氏家
學中, 呂本中「上紹原明 (希哲 ),下啟伯恭 (祖謙 ) 」
,在《宋元學案》中,全祖望為呂氏家學及呂本中的學術地
位,作了總結說:
先生 (呂本中 ) 歷從楊、游、尹之門, 而在尹氏最
久,故梨洲先生歸之尹氏學案。愚以為先生之家學,
在多識前言往行以畜其
──────────
(註6)《宋元學案》卷 19,頁 8, 謂:「正獻子希哲、希純
為安定門人,而希哲自為滎陽學案。 滎陽子切問亦見
學案, 又和問、廣問及從子稽中、堅中、彌中別見和
靖學案, 滎陽孫本中及從子大器、大倫、大猷、大同
為紫陽學案。 紫陽之從孫祖謙、祖儉、祖泰又別為東
萊學案。共十七人。」
(註7)參潘富思、徐餘慶,《呂祖謙評傳》,(南京,南京大
學出版社,1992),頁 2-6。
(註8)《宋元學案》卷 36,〈紫微學案〉,頁 35。
(註9)《宋元學案》卷 23,頁 111,謂:「滎陽 (呂希哲 )
少年不名一師,初學於焦千之,廬陵 (歐陽修 ) 之再
傳也, 已而學於定定 (胡瑗 ),學於秦山 (孫復 ),
學於康節 (邵雍 ),亦學於王介甫 (安石 ), 而後歸
宿於程氏 (二程 ),集益之功,至廣且大」。 並請參
見《宋史》〈呂希哲傳〉。
(註10)好問有五子,長子呂本中,《宋元學案》〈紫微學案
〉專述其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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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蓋自正獻 (呂公著 ) 以來, 所傳如此,原明 (
呂希哲 ) 再傳而為先生, 雖歷登楊、游、尹之門而
所守者世傳也,先生再傳而為伯恭 (呂祖謙 ),其所
守者亦世傳也,故中原文獻之傳猶歸呂氏,其餘大儒
弗及也。故愚別為先生立一學案,以上紹原明,下啟
伯恭焉。(註 11)
全祖望認為不得不為呂本中立一學案的理由有二:第一、呂
氏家學延紹中原文獻之傳,而為其他諸大儒所不及。第二、
呂氏在北宋時和司馬光、王安石、二程、張載等學者遊學,
(註 12) 和當時重要學者形成遊學、互動的情勢,雖如此,
呂氏家學仍維持「多識前言往行以畜其德」的家學。呂本中
於呂氏家族,處於承先 (呂希哲 ) 啟後 (呂祖謙 ) 地位,
因此今本《宋元學案》為呂本中立學案。
後世可能因為朱熹對呂氏家學的批判,漸以《伊洛淵源
錄》作為道統,而忽視了呂氏家學的貢獻,並因呂氏家學「
遊學」,甚至「遊」到佛學,而被批評為不純於儒,朱熹甚
至勸人「不須理會」呂氏家學,朱熹說:
前日劉子澄寄得滎陽公 (希哲 ) 〈家傳〉中數段來
,一段說呂初學於伊川,後與明道、橫渠、李公擇、
孫莘老遊,所見日益廣大。然公亦未嘗專主一說,晚
更從高僧宗本、修顒遊,觀此,則呂家學問更不須理
會,直是可以為戒。(註 13)
朱熹對呂氏家學不專主一說、和佛教對話的學風多所批評,
在《伊洛淵源錄》中更以呂本中和呂希哲的對話,來彰顯呂
氏家學之不純於伊川學,《伊洛淵源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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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11)《宋元學案》卷 36,〈紫微學案〉,頁 28。
(註12)宋儒的遊學,參見拙稿〈宋儒的遊學及與佛教對話〉
。
(註13)《朱文公文集》,別集卷 6,〈與林擇之〉, 頁 5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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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 (呂希哲 ) 自少年既從諸老先生學, 當世善士悉
友之矣。晚更從高僧圓照師宗本 (1020-1099)、證悟
師修顒遊,盡究其道,別白是非,斟酌深淺,而融通
之,然後知佛之道與吾聖人合。本中嘗問公:二程先
生所見如此高遠,何以欲卻佛學。公曰:只為見得太
近。(註 14)
在呂祖謙去世後,朱熹對呂氏所代表的「浙學」,採公開批
駁的態度,而司馬光、呂氏等認同道學的學者,亦被排斥在
道統的主流之外。
二、呂本中的多識前言往行
呂本中後世以詩名傳世,宋代詩詞以江西詩派最具盛名
,呂本中即為江西詩派巨匠,江西詩派的始祖為黃庭堅,則
出於呂本中的推崇,《四庫全書總目提要》說:
本中詩法出於黃庭堅,嘗作「江西宗派圖」,推庭堅
為始祖,胡仔謂其詩清駛可愛,敖陶孫謂如散聖安禪
自能奇逸,皆極推重。朱子亦稱本中論詩欲字字響。
(略 ) 尊江西派者,終推本中為赤幟。(註 15)
呂本中在詩文的造詣,為學界所肯定,即使批評呂本中不純
於儒的朱熹,對他的詩文亦多所肯定。陸游稱呂本中的詩「
震耀耳目而不失高古」,(註 16) 而《四庫全書總目提要》
說江西詩派深受到禪宗的影響,故引文說江西詩派的「奇逸
」是得力於禪。
全祖望說:「世以其 (本中 ) 喜言詩也, 而欲以江西
圖派揜之,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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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14)《伊洛淵源錄》卷 7,頁 4a。
(註15)《四庫全書總目提要》卷 158,〈集部別集類〉,頁
1360。
(註16)陸游, 《渭南文集》,收於《陸放翁全集》,(台北
,世界,民國 59 年 ) 卷 14,〈呂居仁集序〉,頁
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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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先生所造甚高」,(註 17) 也就是說本中以詩名世,反而
讓大家忘了他在學術方面的成就。
呂本中是北宋哲宗元祐年間名相呂公著的曾孫,元符年
間曾任濟陰主簿、秦州士曹掾,徵辟為大名府帥司幹官。宣
和六年 (1124) 除樞密院編修官,靖康元年 (1126) 遷職方
員外郎,不久丁父憂。北宋亡,本中家族由北南下,紹興六
年 (1136) 擢為中書舍人,紹興八年遷中書舍人,兼侍講。
(註 18) 陸游說:「公 (本中 ) 自少年時既承家學, 心體
而身履之,幾三十年,仕愈躓,學愈進」。(註 19)
在朱熹眼中深染於禪宗的呂本中,有〈官箴〉三十三則
傳世,本中說:「當官之法,唯有三事,曰清;曰慎;曰勤
」,(註 20) 清帝曾手書「清、慎、勤」三字,刻石賜內外
大臣。(註 21)
呂本中〈官箴〉的主旨是清、慎、勤,〈官箴〉中主要
收集呂氏家族及當代善為官者的具體行履,作為為官之道,
如他曾舉自己任泰州獄掾的經驗,說明任職如何清、慎、勤
,(註 22) 〈官箴〉中所舉的事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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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17)《宋元學案》卷 36,〈紫微學案〉,頁 34。
(註18)《宋史》卷 376,〈呂本中傳〉,頁 11635。
(註19)陸游,《渭南文集》卷 14,〈呂居仁集序〉,頁 81
。
(註20)呂本中,《官箴》,《四庫全書本》謂:「當官之法
唯有三事,曰清、曰慎、曰勤,知此三者可以保祿位
,可以遠恥辱,可以得上之知,可以得下之援,然世
之仕者臨財當事不能自克,常自以為不必敗,持不必
敗之意則無所不為矣。然事常至於敗,而不能自己,
故設心處事,戒之在初,不可不察。」
(註21)見《四庫全書總目提要》,「史部官箴類」,《官箴
》。
(註22)呂本中〈官箴〉謂:「予嘗為泰州獄掾,顏歧夷仲以
書勸予治獄次第,每一事寫一幅相戒,如夏月取罪人
早間在西廊,晚間在東廊,以辟日色之類。又如獄中
遣人勾追之類,必使之畢此事,不可更別遣人,恐其
受賂已足,不肯畢事也。又如監司郡守嚴刻過當者,
須平心定氣,與之委曲詳盡,使之相從而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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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由文簿、文書之細,來說明「清、慎、勤」者,如謂:
當官者,既自廉潔,又須關防小人,如文字、曆引之
類,皆須明白,以防中傷,不可不至慎,不可不詳知
也。(註 23)
而他治泰州獄掾時,每一件事均以一紙寫出。(註 24) 又舉
呂希哲知單州時,「凡每月所用雜物,悉書之庫門」。〈官
箴〉由實際的的事例,來說明「清、慎、勤」,是呂氏家學
「多識前言往行」的一貫作風。
呂本中〈官箴〉中所說的「清、慎、勤」,是他總結「
前言往行」的結論,其意義亦必須在他所舉的實例 (前言往
行 ) 探明, 他所說的「清」除了「清心」、「廉潔」外,
尚有清心靜慮之意,他舉實例說明:
嘗見前輩作州縣或獄官,每一公事難決者,必沈思靜
慮累日,忽然若有得者,則是非判矣。是道也,唯不
苟者能之。
清心靜慮臨事能斷是非,作出正確的舉措,應是呂氏家學格
物致知的一環。不過,引文中「沈思靜慮累日,忽然若有得
」,被朱熹批評為「看話禪」的翻版,當述於後文。
「慎」字除了謹慎小心之意外,尚有謹於始「設心處事
戒之在初」之意,呂本中曾引孫思邈之語,來說明「慎於小
者,不懼於大」,他說:
孫思邈嘗言憂於身者不拘於人,畏於己者,不制於彼
,慎於小者,不懼於大,戒於近者,不侈於遠,如此
則人事畢矣。實當官之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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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23)〈官箴〉第八則。
(註24)參註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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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他又引司馬承貞的話來印證說:
然世之仕者臨財當事不能自克,常自以為不必敗,持
不必敗之意,則無所不為矣,然事常至於敗而不能自
已,故設心處事,戒之在初,不可不察。借使役用權
智百端補治,幸而得免,所損已多,不若初不為之為
愈也。司馬子微《坐忘論》云:「與其巧持於末,孰
若拙戒於初」。此天下之要言,當官處事之大法,用
力簡而見功多。
司馬承禎 (647-735) 是唐代的道士, 其道法中融合了儒、
佛,(註 25) 呂本中〈官箴〉所引,出自司馬承禎《坐忘論
》的〈真觀篇〉,《坐忘論》〈真觀〉主張「體靜心閑方可
觀妙」。(註 26) 敬、慎原本是儒家的處事態度,而呂本中
在論述時,亦引用醫家、道家的言論來輔證,正是「不名一
師」、「德無常師,主善為師」的家風。
「清」靜、「慎」始,可能會讓人以為是少作事、不作
事之意,前面已說明呂本中,認為任事要「勤」,方可無害
公私,任官的「清」、「慎」,不是要自保而無所擔當任事
之意,〈官箴〉說:
前輩嘗言:公罪不可無,私罪不可有。此亦要言私罪
固不可有,若無公罪,則自保太過,無任事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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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25)卿希泰主編, 《道教》,(上海,知識出版社,1994
年 ),第一卷,頁 269。
(註26)司馬承禎, 《坐忘論》,(台北,新文豐,《正統道
藏》第 38 冊 ),頁 620。〈真觀〉謂:「一行一言
堪成禍福之本,雖作巧持其末,不如拙誡其本。觀本
知末,又非躁競之情,是故收心簡事,日損有為,體
靜心閑,方可觀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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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箴〉又說:「前輩嘗言吏人不怕嚴,只怕讀,蓋當官者
,詳讀公案,則情自見,不待嚴明也」。(註 27)
呂氏家族任官,以清廉、有風骨、勇於任事、進退有節
而著稱,王安石視呂公著如兄長,而公著父子不因勢攀緣,
故為名流敬重,司馬光以國事相託,《宋史》〈呂公著傳〉
稱公著「一切持正,以應天下之務」。(註 28) 公著平時「
簡重清靜」, (註 29) 其子希哲「讀書危坐不動」, (註
30) 呂本中在南宋時反對秦檜的和議,陸游追述謂:「丞相
(秦檜 ) 自草日歷,載公 (呂本中 ) 制辭, 以為罪,而天
下益推公之正」,(註 31) 當時參與評論秦檜的尚有禪宗高
僧大慧宗杲。
多識前言往行是呂氏家學的特色,家族成員多擅長史學
。呂公著和司馬光為至交,而參與司馬光編篡《資治通鑑》
的范祖禹,為呂公著的女婿。呂希哲每日讀史,其孫呂本中
和司馬光的弟子劉安世、私淑弟子陳瓘等交往密切,呂本中
並曾撰《春秋集解》三十卷,論者認為此書「採擇頗精」,
(註 32) 呂氏家學甚重視孟子、《春秋》,呂本中曾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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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27)〈官箴〉,第十二則。
(註28)《宋史》卷 336 〈呂公著傳〉,頁 10781。
(註29)呂本中, 《童蒙訓》,(台北,台灣商務印書館,四
庫全書 ) 卷上,頁 10a。 呂本中說:「正獻公 (呂
公著 ) 簡重清靜,出於天性, 冬月不附火,夏月不
用扇,聲色華耀視之漠然也。范公內翰淳夫祖禹,實
公之婿, 性酷似公,後滎陽公 (呂希哲 ) 長婿趙仲
長演,嚴重有法,亦實似公焉。」
(註30)《童蒙訓》卷上,頁 9b-10a。 呂本中述呂希哲讀書
的情形,謂:「早晨經書每授五百遍,飯後史書可誦
者百遍,夜讀子書,每授三百遍。每讀書危坐不動,
句句分明。」又說:「滎陽公教學者讀書須要字字分
明,仍每句最下一字,尤要令聲重則記牢」。
(註31)陸游,《渭南文集》卷 14,〈呂居仁集序〉,頁 81
。
(註32)《四庫全書總目提要》卷 27, 〈經部春秋類〉,頁
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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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夏一辭不措,非關未究源流,直至孟軻沒後,無人會讀
春秋」。(註 33)
《童蒙訓》是呂本中在家塾的教材,該書保存了許多「
道學」早期發展的資料,作為家塾的教材,本中由多識前言
往行的家學傳統,教導子弟由實事理解為人處事之道,《四
庫全書總目提要》說:「所記多正論、格言,大抵皆根本經
訓,務切實用,於立身從政之道,深有所裨」。可見呂氏家
學對多識前言往行的家風,持之甚堅,且深有所得。
三、呂本中與伊洛學者的關係
在朱熹未完成伊洛之學的譜系,並取得正統地位之前,
呂氏家族幾乎和道學的發展同時並行,在道學的進程中,到
處有呂氏家族的參與。程頤在太學時,得到胡瑗的賞識,當
時呂希哲和程頤是鄰齋的同學,但在同學中,首先以師禮尊
程頤的是呂希哲,《童蒙訓》說:
滎陽公年二十一 (一本作十九 ) 時, 正獻公使公使
入太學, 在胡 (瑗 ) 先生席下,與伊川先生鄰齋,
伊川長滎陽公才數歲,公察其議論大異,首以師禮事
之,其後楊應之國寶、邢和叔恕、左司公待制,皆師
尊之,自後學者遂眾,實自滎陽公發之也。(註 34)
而程頤擔任哲宗的經筵,則是出於司馬光、呂公著的推薦。
呂希哲子呂好問,和程門弟子楊時的講學,當時有「南
有楊中立 (時 ),北有呂舜徒 (好問 ) 」之語。 北宋亡後
,呂氏家族由北南遷,呂本中和二程門人講學不斷,呂本中
為呂好問長子,《宋元學案》〈紫微學案〉說:
───────
(註33)《東萊詩集》卷 19,〈即事六言七首〉,頁 13b。
(註34)《童蒙訓》卷上,頁 3a。
(註35)呂祖謙,《呂東萊文集》卷 9,〈家傳〉,頁 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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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望謹案:大東萊 (本中 ) 先生為滎陽冢嫡, 其不
名一師,亦家風也。自元祐後諸名宿如元城、龜山、
廌山、了翁、和靖,以及王信伯之徒,皆嘗從遊。 (
註 36)
其中楊時 (龜山 )、游酢 (廌山 )、 尹焞 (和靖 ) 均為二
程弟子。 史稱呂居仁「於程門諸宿老, 從遊殆遍」, (註
37) 另外,較晚師事程頤的王蘋 (信伯 ),與呂本中亦有深
交,是本中的學侶。
程頤之學能傳播開來,和他的弟子們有密切關係,如藍
田呂氏傳程頤之學入秦地、楊時傳入閩地、譙天授傳入蜀地
、謝上蔡及胡安國傳入湖南、王蘋傳入吳地。(註 38) 楊時
極推重王蘋,而朱子最貶之,明代王陽明,則又推崇王蘋,
《宋元學案》〈震澤學案〉全祖望案語:
予讀信伯集,頗啟象山之萌芽,其貶之者以此,其稱
之者,亦以此。象山之學,本無所承,東發 (黃震 )
以為遙出于上蔡 (謝良佐 ),予以為兼出於信伯。 (
註 39)
全祖望認為王蘋、謝良佐、陸九淵的路數相近。原先遊學於
呂本中,後師事王蘋的周憲,曾說:
某供灑掃于呂公之門,大要分是非邪正,明進退出處
,嚴辭受取予之義,而躬行以盡性。(註 40)
將周憲介紹給王蘋的是呂本中,由周憲的追述師門,亦可看
出本中教
───────
(註36)《宋元學案》卷 36,〈紫微學案〉,頁 27。
(註37)《宋元學案》卷 29,〈震澤學案〉,頁 4。
(註38)同前註,頁 8。
(註39)同前註,頁 11。
(註40)《宋元學案》,卷 29,〈震澤學案〉,頁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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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的特色。
朱熹是楊時的再傳弟子,若由程頤算來,是伊洛之學的
第四代學者,朱熹的父執、師承中有不少人和呂本中有交往
。朱熹父朱松,呂本中曾有書信與之。(註 41) 朱熹在父親
朱松去世後,即從劉勉之 (字致中,白水先生 )、胡憲 (字
原仲, 籍溪先生 )、劉子翬 (字彥沖,屏山先生 ) 三人學
,呂本中有〈寄劉彥沖兼寄胡原仲、劉致中〉詩,詩謂:
故人別去兩經冬,今歲書來第幾封。正以空疏少製作
,不因窮約廢過從。養生漫說終難效,學道無心亦未
逄。若問真歸是何處,五更常聽寺樓鐘。(註 42)
詩中可見呂本中和三人有深交,常有書信的往返,並熱心討
論「道學」的走向,事實上呂本中和三人一樣和禪師大慧宗
杲往來論學。
呂本中知劉勉之甚深,因此學界認為呂本中對劉勉之的
評價,最為實錄。(註 43) 呂本中曾參與推薦胡憲給朝廷的
行動,胡憲因母老而未就。(註 44)
呂本中曾至福州講學,當時林之奇 (三山先生 )、李楠
(和伯 )、李樗 (迂齋先生 ) 等人均從呂本中學,而後呂本
中返回浙江,因此,福建學子引以為憾。(註 45) 呂本中在
福建的學生中,以林之奇最有表現,而有三山之學。
汪應辰亦是伊洛學者,紹興六年中狀元,《宋元學案》
有「玉山
─────────
(註41)《朱文公文集》卷 83, 〈跋趙忠簡公帖〉,頁 29a
,該帖中謂:「熹家有呂紫微與先君手書」。
(註42)《東萊詩集》卷 20,頁 14a。
(註43)《宋元學案》卷 43,〈劉胡諸儒學案〉,頁 49。呂
本中對劉勉之的評語有「老大多材十年堅坐」之句。
(註44)《宋元學案》卷 43,〈劉胡諸儒學案〉,頁 50。參
與推薦的人除呂本中外,尚有范沖、朱震、劉子羽、
呂祉等。
(註45)《宋元學案》卷 36, 〈紫微學案〉,頁 37-40; 並
參見卷 43,〈劉胡諸儒學〉,頁 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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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案」專述其學,說他:「骨鯁極似橫浦 (張九成 ),多識
前言往行以畜德似紫微 (呂本中 ) 」, (註 46) 張九成、
呂本中均為其師,本中曾作詩予之,(註 47) 《宋元學案》
論汪應辰學術時說:「橫浦、紫微並佞佛,而玉山粹然一出
於正,斯其為幹蠱之弟子也」。(註 48)
由前所述,呂本中和伊洛學者可謂至深且切,呂本中是
否是「佞佛」,後文當有所述,不過《宋元學案》的評論,
很明顯地,是受到朱熹的影響。伊洛之學原本是和佛教對話
的學術團體,如朱熹早年的老師劉勉之、劉子翬、胡憲三人
,均曾深入佛學,《宋元學案》說:「三家之學略同,然似
皆不能不雜於禪」。(註 49) 汪應辰亦曾向大慧宗杲請教「
看話禪」。
四、呂本中與大慧宗杲
紹興十四年,大慧宗杲五十六歲時,曾寫信給汪應辰,
討論「看話禪」的宗旨,在這封信中,大慧提到呂本中,說
:
呂居仁比連收兩書,書中皆云:夏中答隆禮書,常置
座右,以得為期。又聞,嘗錄呈左右。(註 50)
如引文中所述,大慧給呂隆禮的信,是寫在前一年,於該信
中大慧有系統地說明「看話禪」的修行方法,(註 51) 因此
,呂本中讀之甚仔細,並
───────
(註46)《宋元學案》卷 46,〈玉山學案〉,頁 99。
(註47)《東萊詩集》卷 20,頁 1a。
(註48)《宋元學案》卷 46,頁 97。 《宋元學案》卷 43,
〈劉胡諸儒學案〉,頁 49。
(註49)《宋元學案》卷 43,〈劉胡諸儒學案〉,頁 49。慧
然錄、荒木見悟注,《大慧書》, (東京, 昭和 54
年 ),〈答汪狀元第一書〉,頁 145。
(註50)慧然錄、荒木見悟注,《大慧書》,(東京,昭和 54
年 ),〈答汪狀元第一書〉,頁 145。
(註51)該信收於《大慧書》,頁 128。
頁141
將此信又抄錄了一份給汪應辰。汪應辰和大慧的接觸,應非
呂本中的引見,早在紹興十年時,張九成即帶汪應辰去拜訪
大慧請益。(註 52)
紹興十一年 (1141) 大慧與張九成因議論朝政,為秦檜
所忌,並因而遭貶,(註 53) 但由大慧與呂隆禮、呂本中、
汪應辰的書信往來看來,被貶的大慧,反而更得到士人的尊
重。呂本中和大慧的交往,至少可以追溯到北宋末年,欽宗
靖康元年,右相呂好問奏請賜大慧「紫衣師號」,金人南下
, 大慧亦在金人搜補的名單中,大慧南下避金人,(註 54)
本中〈題圜悟與惇兄法語〉中說:
杲公昔踏塞馬塵,城中草木凍不春。甲士卻立不敢問
,其誰從之惇上人。袖手歸來兩無語,如今且向江南
住。雲居老人費精神,送向高安灘頭去。(註 55)
詩中的圜悟克勤是大慧宗杲的得法師父,圜悟安排惇上人,
協助大慧南下。
紹興元年 (1131) 大慧上仰山,邂逅東林珪禪師,紹興
三年大慧、東林珪一同拜訪呂本中,本中當時頗困頓,對二
位禪師來訪,頗為感動,曾作〈贈珪公、杲公四首〉其一謂
:
北歸住江西,塵事日窘束。兩公時踵門,高誼已絕俗。
空房擁殘火,更許相就宿。不嫌寒無氈,肯厭飯脫粟。
經濟、物質的匱乏,似乎更能彰顯出三人玉清冰潔,其第二
詩謂:
───────
(註52)祖詠,《大慧普覺禪師年譜》,頁 38。
(註53)參《大慧普覺禪師年譜》,頁 40。
(註54)《大慧普覺禪師年譜》,頁 20b。
(註55)《東萊詩集》,卷 12,〈題圜悟與惇兄法語〉, 頁
4a。
頁142
杲公玉壼冰,所至自清淨。珪公出林鶴,肯與雞騖競。
吾窮得兩公,頗覺意氣盛。未能戔艱危,猶足起衰病。
本中和大慧是舊識,在困頓的處境,正是磨鍊的最佳時機,
本中與大慧應是患難之交,其詩第三首謂:
杲固昔所熟,珪亦舊聞名。江西一聚首,遂寬南去程。
掃除文字習,追尋香火盟。期君向此道,隱若一長城。
對大慧的來訪,本中難掩心中的知遇之情,其第四詩謂:
堂頭老居士,我識蓋自早。聲名從少年,閉戶今卻掃。
公能為少留,尚可慰枯槁。欲知主人賢,但看此二老。
(註 56)
他鄉遇故知、風雨故人來的生命再生,油然而起。
紹興四年二月,大慧離開江西,「遊方」至福建,在福
建時大慧和福建流行的曹洞宗真歇清了所傳的禪法,展開大
論辯,大慧批評曹洞宗的禪法是「默照禪」,大慧的禪法強
調悟,《大慧普覺禪師年譜》說:「時宗徒撥置妙悟,使學
者困於寂默,因著〈辨正邪說〉而攻之」。(註 57) 對於大
慧的批評,當時士人,有為真歇清了抱不平的,如「該洽三
教」的鄭昂,即與大慧爭論,《大慧年譜》說:
鄭昂早聰銳,該洽三教,粗見尊宿所至談禪自若,聞
師力排默照為邪,昂忿氣可掬。一日持香來,聲色俱
厲,引釋迦掩室及達磨魯祖面壁等語,與師 (大慧 )
辯白。(註 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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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56)《東萊詩集》卷 13,〈贈珪公杲公四首〉,頁 11。
(註57)《大慧普覺禪師年譜》,頁 28。
(註58)《大慧普覺禪師年譜》,頁 30。
頁143
辯才無礙的大慧,最後還是折服了鄭昂,然而在大慧和鄭昂
的爭辯中,呂本中可能亦有參與。(註 59)
福建地區原本是受到真歇清了、宏智正覺等曹洞宗禪師
影響,如朱熹早年老師劉子翬便曾參學過默照禪,大慧給子
翬兄子羽的信中說:
近年以來,禪道佛法衰弊之甚,有般杜撰長老,根本自
無所悟,業識茫茫無本可據,無實頭伎倆收攝學者,教
一切人如渠相似,黑漆漆地緊閉卻眼,喚作默而常照,
彥沖 (子翬 ) 被此輩教壞了,苦哉苦哉。(註 60)
劉子翬甚至作〈聖傳論〉,以禪解《周易》,(註 61) 大慧
認為儒佛有相通之處,但並不是附會,他對劉子翬以禪解易
的作法, 批評「非但不識佛意, 亦不識孔子之意」。 (註
62) 劉子翬主張「端坐靜默」、「使慮無所緣」,將「寂然
不動」解釋成「與土木無殊」,大慧認為凡此均是受了默照
禪的誤導。
呂本中和真歇清了應亦有所接觸,如呂本中〈贈了老〉
詩:「前年見公滄海上,法會堂堂萬騎將,今年見公浙河東
,猶是當時舊老翁」。(註 63) 當然和呂本中有交往的僧侶
尚有多人,但其中以和大慧宗杲的感情最深,如〈寄雲門山
僧宗杲〉詩說:「寄語只今能見憶,書來莫遣太
────────
(註59)《東萊詩集》卷 14,〈鄭昂 (略 ) 作楞伽室老人歌
寄杲老〉:「楞伽室中絕皂白,去天何止三百尺。只
今更住最高峰,齋無木魚粥無鐘。已將虎兕等螻蟻,
更許蛙蚓同蛟龍。聞道說禪通一線,為爾不識楞伽面
。一生強項我所知,氣壓霜皮四十圍。世人未辨此真
偽,敢向楞伽論是非」
(註60)《大慧書》,頁 83。
(註61)《宋元學安》,〈劉胡諸儒學案〉,〈劉子翬傳〉:
「韋齋朱先生且以子公 (朱熹 ) 托之, 先生少喜佛
,歸而讀《易》,渙然有得。」
(註62)《大慧書》,〈答劉寶學〉,頁 89.
(註63)《呂東萊詩集》卷 15,頁 14。
頁144
匆匆」。(註64)
然而呂本中和大慧的相契合,不止是感情的交融,儒、
佛的確有可以互相借鑑之處。《史記》〈太史公自序〉引春
秋緯說:「子曰:我欲載之空言,不如見之於行事之深切著
明」,《春秋》作為大經法,便是在「行事」中,進行反思
,這已是中國學界的常談。洪州禪認為「作用是性」,舉手
投足、平常日用中均有道,亦是由行事顯道的路數,大慧宗
杲對當時道學學者的最大啟發之一,是經、史均可以錘鍊「
心術」的見解, 大慧在〈示成機宜 (季恭 ) 〉中說:「讀
聖人經史處,盡是提撕底時節」,「三教聖人所說之法,不
著一一問人」,因為自已若心術正,則「自然頭頭上明,物
物上顯」。(註 65) 「心術」不但是經、史的會合點,亦是
儒、釋、道三教的會合點,他說:
三教聖人所說之法,無非勸善誡惡,正人心術,心術不
正,則姦邪唯利是趨。心術正,則忠義唯理是從。理則
理義之理,非義理之理也。 圭峰 (宗密 ) 禪師云:作
有義事,是惺惺心,作無義事是狂亂心。狂亂由情念,
臨終被業牽,惺惺不由情,臨終能轉業,亦此理也。佛
云:理則頓悟乘悟併銷,事則漸除因次第盡,亦此理也
。(略 ) 永嘉云:一地具足一切地,一法遍含一切法,
一月普現一切水,一切水月一月攝,亦此理也。
呂本中家學主張多識前言行以畜其德,和大慧禪法頗有可以
相溝通之處,紹興六年 (1136), 呂本中任中書舍人,他在
福建的弟子林之奇,亦有意考進士,呂本中有〈送林之奇秀
才往行朝〉詩:「上欲窮經書,下考百代史,發而為文詞,
一一當俊偉」,並希望林之奇不要以窮困通達為念,而應「
所願求諸己」,(註67)亦以經史、求諸己訓勉林之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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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64)《呂東萊詩集》卷 10,頁 4b。該詩謂:「隋堤河畔
別支公,目斷霜天數去鴻。歲月崢嶸如許久,江湖漂
泊略相同。無窮煙草夕陽外,不盡雲山秋色中。寄語
只今能見憶,書來莫遣太匆匆。」
(註65)《大慧普覺禪師語錄》,(《大正藏》卷 47),卷 13
,頁 912。
(註66)同前註。
頁145
《大慧普覺禪師年譜》載,紹興十年張九成帶著汪應辰
來見大慧宗杲,談及道學學者關心的格物,茲錄之如下:
張 (九成 ) 與師 (大慧 ) 談格物之旨。師曰:公 (
九成 ) 只知格物,而不知有物格, (略 ) 公聞之乃
頓領厥旨,乃題偈於不動軒壁間,曰:子韶 (九成 )
格物,曇晦 (大慧 ) 物格,識一貫,兩個五百。(註
68)
張九成之意,儒、佛在格物上應有個交會處。大慧對格物的
見解,對道學學者深有啟發,然而張九成被朱熹批評是套用
了「看話禪」來理解格物。
呂本中曾著〈大學解〉,其中有不少處,是解釋格物,
但這些新意,亦被朱熹批評是「看話禪」的翻板。朱熹說:
格物之學二先生 (二程 ) 以來, 諸君子論之備矣。
張氏 (九成 ) 之乃釋氏看話之法, 非聖賢之遺旨也
。 呂舍人 (本中 ) 大學解所論格物,正與此同,愚
亦已為之辨矣。(註69)
朱熹對伊洛之學的前輩學者,如張九成、呂本中的批評,是
否中肯,是值得商榷的,唯本文僅能討論朱熹對呂本中批評
的部分。
五、朱熹對呂本中〈大學解〉的批評
在未說明朱熹如何批評呂本中〈大學解〉之前,先探討
大慧宗杲如何看待格物。大慧不區分儒、釋的高下,大慧開
示士大夫時,便常引用儒家的經典,他認為三教經典,同是
為開發人的善心,他認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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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67)《東萊詩集》卷 14, 〈送林之奇秀才往行朝〉,頁
10b, 本中此詩接著說:「夫豈效鄙夫,念彼不念此
,今來赴行朝,學已優則仕,窮通決有命,所願求諸
已,聖賢有明訓,不在於青紫,丈夫出事君,邪正從
此始」。
(註68)《大慧普覺禪師年譜》,頁 38。
(註69)《朱文公文集》卷 72, 〈張無垢中庸解〉,頁 41a
。
頁146
的禪法,是種自我開發心智的方法,「看話」是看住話頭,
所謂的話頭,如麻三斥、乾屎橛等,話頭和佛教語詞是可以
完全無關的。因此,他常用儒家的經典,教導人們如何運用
「看話禪」開發自我。 在〈答汪 (應辰 ) 狀元〉第一書中
,大慧說:
儒即釋,釋即儒,僧即俗,俗即僧,凡即聖,聖即凡
,我即爾,爾即我,天即地,地即天,波即水,水即
波。酥酪醍醐,攪成一味,鈃盤釵釧,鎔成一金,在
我不在人。得入手時,不分老少,不在智愚,如將梵
位直授凡庸,更無階級次第。(註70)
在實際理地沒有凡聖的差異,是臨濟禪的特色,因此,傳統
佛教教義中「真諦」、「俗諦」並不是絕對的,儒學也不一
定僅止於「俗諦」,(註 71) 這是大慧禪法的重要特色之一
。大慧在給汪應辰的第二封信中說:
為學、為道一也。而今之學者往往以仁義禮智信為「
學」,以格物忠恕一以貫之之類為「道」,只管如博
謎子相似,又如眾盲摸象,各說異端。(略 ) 仁乃性
之仁,義乃性之義,禮乃性之禮,智乃性之智,信乃
性之信。義理之義亦性也。作無義事,即背此性,作
有義事,即順此性。然順背在人,不在性也。仁義禮
智信在性不在人也。(略 ) 若識得仁義禮智信之性起
處,則格物忠恕一以貫之在其中。(註72)
大慧認為道學家所談的「道」、「學」,是種二分法,儒家
以「學」完成自我,而道學家又提出萬事萬物之理的探討,
其方法有所謂的「格
──────────
(註70)《大慧書》,頁 145。
(註71)唐代高僧宗密,亦主張合會儒佛,但宗密的合會是階
層式的合會,亦即佛教是較高層次的真理,而儒家則
是最低層次的「人天教」,大慧的合會三教和宗密不
同,他並不採取階層式的分疏。參見拙著,《宋儒與
佛教》,第六章。
(註72)《大慧書》,頁 148-149。
註147
物」之學。大慧認為若能以「性起」的方式,則能將「學」
、「道」二者合而為一。大慧將「格物」解為格除物慾之意
,他教汪應辰說:「時時向行住坐臥處看,讀書史處看,修
仁義禮智信處,侍奉尊長處,提誨學者處,喫粥喫飯處,與
之廝崖」。(註 74)
大慧〈與汪應辰〉第一書寫於五十六歲時 (紹興十四年
),這年朱熹十五歲,從父命, 在劉勉之、劉子翬、胡憲處
學習。孝宗隆興二年 (1164) 朱熹三十五歲,作〈答汪 (應
辰 ) 尚書〉第三書,在這封信裡, 朱熹對格物致知之道,
有所澄清,並對呂本中的〈大學解〉有所批評,該信說:
格物只是窮理,物格即是理明。此乃〈大學〉功夫之
始。潛玩積累,各有淺深,非有頓悟險絕處也。近世
儒者,語此似亦太高矣。呂舍人書別紙錄呈。(註75)
二十年前,汪應辰和大慧請益格物致知之道,而今朱熹在給
汪應辰的信中,對大慧的看法有所批評,尤其對禪宗所談的
頓悟多所批評,也認為大慧的「看話禪」,是「終日味無義
之語」,朱熹說:
顧惑於異端之說,益推而置諸冥漠不可測知之域。兀
然終日味 無義之語, 以俟其廓然而一悟,殊不知物
必格而後明,倫必察而後盡。(註76)
朱熹對看話禪的看法是否公允,並非本文探討的重心,重要
的是他反對儒學中有頓悟之教,朱熹曾明白地說:「以悟為
則,乃釋氏之法,
────────
(註 73) 「性起」是華嚴宗哲學的核心思想,大慧在為僧侶
、大眾說法時,最常用的經典便是《華嚴經》。
(註 74) 《大慧書》,頁151-152。
(註 75) 《朱文公文集》卷 30,〈答汪尚書〉第三書, 頁
5b洁C引文出自該信,朱熹的註文。
(註 76) 同前註。
頁148
而吾儒所無有」。(註 77)
朱熹曾作〈雜學辨〉, 篇後有何鎬於乾道二年 (1116)
的跋語,〈雜學辨〉包含了〈蘇氏易解〉、〈蘇黃門老子解
〉、〈張無垢 (九成 ) 中庸解〉、〈呂氏大學解〉, 其中
〈辨呂氏大學解〉是批評呂本中的。由朱熹給汪應辰的前引
信件,可知隆興二年 (1164) 他便已經寫〈辨呂氏大學解〉
,並抄錄給汪應辰。
呂本中說:「異端之學,皆不知所先後,考索勤苦雖切
,而終不近,故有終始為一道,本末為二端者」,很明顯地
,他此處所談的「異端」,並不是指佛教,而是指本末、終
始不相關連的學說,宋儒中並不以「異端」專屬佛教的學者
,尚有陸九淵,陸九淵指出孔子時已有「異端」一詞,而當
時並沒有佛、老,因此指佛、老為異端的說法,是非常「鹵
莽」的,(註 78) 前述大慧給汪應辰的信中,也用到「異端
」一詞,其意義便是指「學」、「道」不一貫的學說,然而
朱熹〈辨呂氏大學解〉說:
其心未必不以為有先後者,世間之粗「學」;而無先
後者,出世間之妙「道」。兩者初不相為謀,雖並行
而不相悖也。(略 ) 彼其陽離陰合,自以為左右采獲
,而集儒佛之大成矣。曾不悟夫言行不類,出入支離
之為心害而莠亂曲紫奪朱之患又將無所不至也。(略
) 近世之言道者, 蓋多如此, 其誤後學深矣。 (註
79)
由大慧看來,道學家並沒有將「學」、「道」整合成一貫,
朱熹則認為大慧的見解,仍是視「學」為世間法,而「道」
為出世間法。朱熹認為呂本中談異端的方法,實是「集儒佛
之大成」,然而將佛教出世間法的「道」滲入到儒家的「學
」之中。不過,區分儒、佛的不同點,是朱熹一直堅持的。
───────────
(註77)《朱文公文集》卷 72,〈雜學辨〉,頁 48。
(註78)陸九淵, 《陸九淵集》,(台北,里仁,民國 70 年
),卷 13,〈與薛象先〉,頁 117,並參見拙稿,《
宋代儒佛調和論及排佛論之演進》, (台北,台灣商
務印書館,民國 77 年 ),頁 184。
(註79)《朱文公文集》卷 72,頁 46。
頁149
呂本中解釋格物致知時,認為:「知者,良知也,與堯
舜同者也」,至於如何能致此知呢?本中說:「理既窮則知
自至」,他說:
致知格物修身之本也。知者,良知也,與堯舜同者也
。理既窮,則知自至。與堯舜同者,忽然自見,默而
識之。
由良知來論述與堯舜相同者,令人想到陸九淵「東海有聖人
出焉,此心同也,此理同也;西海有聖人出焉,此心同也,
此理同也」之論。然而這種思路,是朱熹所反對的。
前文述及呂本中〈官箴〉:「公事難決者,必沈思靜慮
累日,忽然若有所得者,則是非判矣」,而呂本中論格物致
知「理既窮,則知自至,與堯舜同者,忽然自見,默而識之
」之論,被朱熹理解為「看話禪」,朱熹說:
一物格則一知至,其功有漸積久貫通,然後胸中判然
不疑,所行而意誠心正矣,然則所致之知,固有淺深
,豈遽以為與堯舜同者,一旦忽然而見之也哉。此殆
釋氏一聞千悟,一超直入之虛談,非聖門明善誠身之
實務也。
朱熹對呂本中的批論,其實是缺乏根據的,猜測多於理解。
茲引呂本中《童蒙訓》來說明,《童蒙訓》論述為學之要時
說:
後生學問,且須理會曲禮、少儀、儀禮等學,洒掃應
對進退之事,及先理會爾雅訓詁等文字,然後可以語
上,下學而上達, 自此脫然有得,自然度越諸子也。
不如是,則是躐等犯分陵節,終不能成,孰先傳焉,
孰後倦焉,不可不察也。
────────
(註80)《朱文公文集》卷72,頁46。
(註81)同前註。
(註82)《裡蒙訓》卷上,頁17b。
頁150
呂本中重先後、本末,不須再多加說明。為學須在平日行履
、洒掃應對、進退多理會,然亦先須有文字、訓詁的訓鍊,
而後可以語上,在實踐中「脫然有得」。呂本中認為不須和
其他諸子百家爭論高下,在對經典脫然有得後,「自然度越
諸子」。
前引大慧與張九成討論格物,大慧有「物格」之論,呂
本中論格物時,亦有「格物」、「物格」之論,本中說:
草木之微,器用之別,皆物之理也。求其所為草木器
用之理,則「格物」,草木器用之理,吾心存焉,忽
然識之,此為「物格」。(註83)
「格物」是「誠之者」的人之道,呂本中認為格物是了解草
木、器用之理,因為在程頤的「理一分殊」的思路中,各事
物均有其理,呂本中認為在理解了各分殊的理之後,仍有更
高層次的綜合,因此,「草木器用之理,吾心存焉」,「忽
然識之」而稱之為「物格」,朱熹對此論深表不滿,他說:
程子為是言也,特以明夫理之所在,無間於大小精粗
而已。若夫學者之所以用功則必先後緩急之序,區別
體驗之方,然後積習貫通馴致其極,豈以為直存心於
一草木器用之間,而與堯舜同者,無故忽然自識之哉
。此又釋氏聞聲悟道,見色明心之說。殊非孔氏遺經
,程氏發明之本意也。(註84)
朱熹雖對呂本中「博聞彊識」表示讚服,但朱熹將他所說的
「格物」理解成禪宗的「作用是性」,朱熹說呂本中:「欲
置心草木器用之間,以伺其忽然而一悟」,(註 85) 顯然是
種誤會。
─────────
(註83)《朱文公文集》卷 72, 〈辨呂氏大學解〉,頁 47a
。
(註84)同前註。
(註85)同前註。
頁151
前述呂本中曾訓勉子弟須「先理會爾雅訓詁等文字」,
但文字、訓詁是種工具,並非目的,朱熹在〈辨呂氏大學解
〉中批評呂本中說:
吾儒之說則讀書而原其得失,應事而察其是非,乃所
以為致知格物之事。蓋無適而非此理者。今乃去文字
而專體究,猶患雜事紛擾,不能專一,則是理與事為
二,必事盡屏,而後理可窮也。(註86)
朱熹對呂本中的批評,幾乎完全不中「的」,在儒學的傳統
,主張盡信書不如無書,語言與「真實」之間,並沒有一一
對應的必然關係,因此須要時時刻刻去「正名」。
朱熹在〈辨呂氏大學解〉所批評的其實是「看話禪」,
朱熹由他理解的儒學來看禪宗,原本即有角度上的偏差。朱
熹也不是完全不能容忍大慧宗杲,(註 87) 他所介意的是儒
者的和會禪道。宋儒原本即對佛教、禪宗採取「對話」的態
度,朱熹自己也和佛教對話,(註 88) 他對呂本中的批評,
爭「道統」的意味,多於論學。
六、結言
呂氏家族長期和佛教對話,成為其家學的重要特色之一
,但如朱熹般將呂氏家學視為不純之儒學,恐亦不得當,失
之於武斷,呂本中《童蒙訓》說:
學問當以孝經、論語、中庸、大學、孟子為本,熟味
詳究,然後通求之詩、書、易、春秋,必有得也。既
自做得主張,則諸子百家長處,皆為吾用。
───────
(註86)《朱文公文集》卷 72, 〈辨呂氏大學解〉,頁 47a
。
(註87)例如朱熹承認佛教亦有見處,大慧是禪之俠者。
(註88)參拙稿《宋儒與佛教》,第六章。
頁152
呂氏家學以儒者經典為主,是不爭事實,呂氏家學對佛、道
等其他學術,是採取「對話」的態度,認為儒家的經典玩味
熟了,其他「諸子百家長處,皆為吾用」。朱熹對呂本中的
批評,並不中肯,呂本中晚年作詩云:「養生不能延年,忘
言未是安禪,聖學工夫安在,重尋曲禮三千」,(註 89) 與
前引《童蒙訓》中「後學學問,且須理會曲禮、少儀、儀禮
等」之論,是一致的。
另外呂本中曾作〈九經堂〉詩,其中有:「聖人遺意要
沉思」、「且說九經得力處」之句,(註 90) 南宋寧宗嘉泰
四年 (1204) 陸游作〈跋呂舍人九經堂詩〉說:「呂公九經
堂詩,蓋自少年與昭德尊老諸公,師友淵源,講習漸漬所得
,又為其子孫而發,故雄筆大論如此。 」 (註 91) 時人對
呂氏以經傳子弟,亦自有公論。
雖然吃素,不一定是佛教的專利,但自梁武帝「斷酒肉
文」之後,吃素成為佛教的標示之一,呂本中有〈蔬食三首
〉:
殺物以活己,肉食固多慚。況無一事勤,敢於滋味貪
。(略 ) 磨刀向豬羊,渠有千種苦。廚人盡心力,博
汝一笑許。此道在忠恕,觀彼更觀汝。聖人雖未言,
寧可自莽鹵。(註 92)
呂本中認為由「恕」道來檢討,「磨刀向豬羊,渠有千種苦
」; 由「忠」 (盡已 ) 來看,「殺物以活己,肉食固多慚
,況無一事勤」,然而儒學對此似乎並無解答,呂本中在該
詩第三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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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89)《東萊詩集》卷 19, 〈即事六言七首〉,頁 13b。
其中有「老來與世相忘」,知此詩當作於晚年。
(註90)《東萊詩集》卷 19,頁 19b。 其〈晁公詩九經堂〉
詩謂:「人家有屋但堆錢,君家有屋定不然。一堂無
物四壁立,六藝三傳相周旋。人言君貧君不顧,以此
辛勤立門戶。聖人遺意要沉思,暫脫楚騷辭漢賦。他
年相見問何如,且說九經得力處」,一時師友規勸的
所在,於此可見。
(註91)《渭南文集》卷 30, 〈跋呂舍人九經堂詩〉, 頁
182。
(註92)《東萊詩集》卷 19,〈蔬食三首〉,頁 5a。
頁153
夫子釣不綱,于理已不隱。浮屠斷肉食,此語說始盡。
人生慣便習,奉法乃不謹。要當守淡薄,萬事可堅忍。
(註 93)
關於此問題,呂本中另有〈戒殺八首〉,其中第八首說:
虎狼非不仁,天機使之然。蛇虺肆百毒,此亦受之天。
願君勿憎怒,憫此心謬用。仁氣苟薰蒸,終皆變麟鳳。
(註 94)
呂本中〈官箴〉的核心思想──清、慎、勤,在〈蔬食〉詩
均出現。在〈戒殺〉詩中說:「仁氣苟薰蒸,終皆變麟鳳」
, 在〈官箴〉中亦謂:「仁人所處能變虎狼如人類」,(註
95) 呂本中的〈蔬食〉、〈戒殺〉詩的確受到佛教的啟發,
但其出發點,仍是儒家的關懷。
呂本中和大慧宗杲有深交,呂本中去世時,大慧的祭文
說:「 (呂本中 ) 深明造道,遊戲大千」, 呂本中的講友
王蘋修正了大慧的看法說:「釋氏只將此理來遊戲,更無用
處,吾儒則不肯便休」,(註 96) 王蘋亦為朱熹所貶斥,是
和陸九淵、王陽明思路較近的學者, (註 97) 他清楚地理
解呂本中仍是個儒者。
經朱熹完成的「道學」譜系,將北宋、南宋初所累積的
學術資源,作了番整理,一些重「史」的學者,被排除在「
道統」之外,呂氏家學多識前言往行以畜其德的學風,亦被
朱熹批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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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93)《東萊詩集》卷 19,〈蔬食三首〉,頁 5a。
(註94)《東萊詩集》卷 19,頁 6b,該詩尚有「報」等其他
觀念,值得分析。
(註95)〈官箴〉謂:「嘗謂仁人所處,能變虎狼如人類,如
虎不入境,不害物,蝗不傷稼之類是也,如其不然,
則變人類如虎狼,凡若此類,及告訐中傷謗人,欲置
於死地是也。」
(註96)《宋元學案》卷 29,〈震澤學案〉,頁 7。
(註97)〈震澤學案〉,全祖望說:「象山之學,本無所承,
東發以為遙出上蔡,予以為兼出於信伯,蓋程門己有
此一種矣。」
(註98)參拙稿《宋儒與佛教》。
頁154
在宋代和呂氏家族為同調講友,如劉安世、王蘋、陳瓘
等人,均能和佛教維持對話的關係,這些學者亦重「史」,
儒家「多識前言往行以畜其德」,和禪宗「作用是性」之間
,似乎有些關連,他日當再論之。
呂祖謙淳熙二年作〈酬上饒徐季益學正詩〉中,述及呂
本中的行履,與前所述,清、慎、勤等行履,頗能呼應,茲
之於後,以為結言,其詩云:
吾家紫微翁,獨守固窮節。金鑾罷直歸,朝飯尚薇蕨。
峨峨李杜壇,總角便高躡。暮年自誓齋,銘几深刻責。
名章與俊語,掃去秋一葉。冷淡靜工夫,槁乾迂事業。
有來媚學子,隨叩無不竭。辭受去就閒,告戒意尤切。
(註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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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99)《呂東萊文集》卷 11,頁 260。
頁155
提要
呂氏家族在七代學者中有十七人登錄到《宋元學案》,
其表現令人刮目相看,呂氏家學的特色之一,是長期和佛教
對話,後來朱熹對呂氏家學多所批評,其中呂氏家學與佛教
的密切關係,尤其是朱熹著墨最多之處。
呂本中在呂氏家學中,上承呂希哲,下啟呂祖謙,是呂
氏家學的重要成員,曾著〈官箴〉、《童蒙訓》,其中《童
蒙訓》是敘述其家學與宋代重要學者的「前言往行」,另外
,呂本中是江西詩派的重要成員,後世因為他在詩方面的成
就,而忽略了他的學術成績。呂本中和大慧宗杲的關係密切
,朱熹批評呂本中解《大學》,是「看話禪」的翻版,朱熹
的見解是否確切,頗值得商榷。
呂本中有〈戒殺〉、〈蔬食〉等詩,雖明顯地,是受到
佛教的影響,但其意涵,卻是儒學的,這種和佛教對話之後
,促使儒學發展新意,正是呂本中為學的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