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時期兩浙的彌陀信仰
黃啟江
故宮學術季刊(fall 1996年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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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提要】本文分六部分,引言首揭彌陀信仰之重要性及
本文要旨。指出彌陀信仰入宋之後形成佛教之主流信仰,係
因兩浙地區僧俗集體合作努力,從理論、實踐上鼓吹彌陀信
仰,而使其廣泛流傳之故。其次述宋以前彌陀信仰之大略,
說明當時彌陀信仰者分散於山西、浙江少數城市,實踐信仰
方式亦因人因地而有不同:或鑄像,或念經,或衹稱念佛名
,各有所重。至宋方漸一致化。第三部分詳論宋代彌陀信仰
方式。首先表列兩浙地區從事淨業之名僧及其影響,其次說
明此輩僧侶集體、積極且更有系統提倡「西方觀」之作法,
指出名僧如天台知禮(九六0∼一0二八)、慈雲遵式(九
六七∼一0三二)及其弟子,並淨土、禪、律各宗僧侶,多
提倡彌陀淨土。第四部分討論士大夫參與淨土結社,協助提
倡彌陀信仰之狀況,詳述杭州、明州、台州等地之名宦如王
欽若(九六二∼一0二五)、胡宿(九九六∼一0六七)、
章得象(九七八∼一0四八)、沈遘、趙抃、晁說之(一0
五九∼一一二九)、陳瓘(一0五七∼一一二二)等人,對
彌陀信仰之貢獻。第五部分討論宋代彌陀信仰之理論,指出
智者(天台淨土十疑論)、及東晉慧能遠結蓮社的影響。宋
代淨土論者,不論僧俗,都大力鼓吹「唯心淨土、自性彌陀
」之說,反對儒家、禪徒貶其為小乘、權教。結論部分說明
北宋晚期居士多結社普勸淨業,領導彌陀信仰,加上禪僧如
歇清了(一0九0∼一一五一)等亦為之鼓吹,使彌陀淨土
信仰流傳至南宋而不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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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引言
「彌陀信仰」是中國佛教的主要內容之一,中國佛教的
淨土宗及天台宗都崇尚十方淨土中的彌陀淨土。雖然彌陀淨
土也曾受到信奉,但不若彌勒淨土那麼受到正統佛教宗派重
視。尤其在淨土的慧遠(三三四∼四一六)、曇鸞(四七六
∼五四二)、道綽(五六二∼六四五)、善導(六一三∼六
八一)、慧日(六八0∼七四八)及天台智顗(五三八∼五
九七)等人大事弘揚之後,彌陀信仰由東晉、南北朝、隋、
唐、而至宋,愈傳愈盛,終於形成中國佛教的主流信仰。惟
宋以前雖見彌陀信仰,似乎零星散布在幾個淨土高僧所在之
地,流傳並不普遍。至宋初,彌陀信仰開始以兩浙地區為核
心,向外擴展蔓延,造成宋以後信仰彌陀淨土之風尚。【註
一】個人以為宋代兩浙地區的彌陀信仰之形成,有其特殊的
歷史基礎與條件,影響後來彌陀信仰的表現方式,值得深入
考查。
二、 宋以前的彌陀信仰
考彌陀信仰由來已久,東晉慧遠在廬山立淨社,於阿彌
陀佛像前建齋立誓,與宗炳、劉程之(劉遺民)等一百二十
三人,念佛共期往生西方,早已為眾所周知之事。【註二】
僧史描述此輩人物的淨土往生,繪聲繪影,言之鑿鑿,宛如
作者親身經歷。譬如,劉程之參加淨社之後,居廬山十五年
,日日供養釋迦及彌陀,臨終發誓願以《法華經》之力得生
淨土。【註三】而慧遠弟子道珍,於梁天監中慕名求教,標
心淨土。常沐清心,專誦彌陀經。【註四】曇鸞棄《仙經》
而念《觀經》,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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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所引諸卍續藏經選輯頁數,皆原書頁數,而非新編
頁數。
註 一:根據志磐的<淨土立教志>所錄近三百人之往生傳
來看,超過半數都是宋代人物。見《佛祖統紀》卷
廿七,並參見高雄義堅,《宋代佛教史ソ研究》(
京都:百華苑,一九七五),頁一七0。
註 二:晚近學者雖有懷疑慧遠結淨社與一百二十三人誓願
往生西方之事,但該淨社已早已成為僧史上從事淨
業者的一個典範
註 三:《佛祖統紀》卷廿六,頁二八六a。
註 四:《佛祖統紀》卷廿七,頁二七二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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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淨業,於并(今山西平陽)、汾(今山西太原)大弘彌陀
淨土,集眾念佛。【註五】其他如隋僧智顗(五三八–五九
七)、慧成、道喻諸人,或念《彌陀經》、修西方觀,或念
《無量壽經》、《觀經》等,都循某種方式從事彌陀信仰,
而能往生西方。【註六】智顗雖為天台宗之創始者,但著有
《淨土十疑論》,倡彌陀信仰。【註七】入唐之後,道綽專
修淨土,每日口誦阿彌陀佛,以數珠七萬遍為度。他也在并
、汾之間宣揚淨土,勉僧俗無數珠者,以豆計之,每念一聲
,即數一豆,大開稱名念佛之風氣。【註八】其後善導在長
安宣揚淨土,寫《彌陀經》數萬卷。僧史說他稱名念阿彌陀
佛,每念一聲佛,即有一道光明從其口中出,唐高宗為其所
動,賜其寺額曰「光明」。【註九】慧日於武則天時泛海入
西域,歸後大弘彌陀淨土,著《淨土慈悲集》,為時所宗信
。【註一0】其他唐代沙門則以念阿彌陀佛萬聲、發願建剎
、鑄大悲像、修《觀經》十六妙觀、長期禮懺、專念西方、
口誦阿彌陀佛等方式實踐其彌陀信仰。【註一一】茲舉僧史
所錄數例,以見一斑﹕
唐代宗大歷(七六六∼七八0)時,沙門自覺於真定(
今河北正定)傳淨土教:
自入法以來,嘗發四十九願。其一願者,願由大悲菩
薩接見彌陀,於是鳩率檀度,鑄大悲像,高四十九尺
,造寺居之。及寺成,盛陳佛事,於大悲前俯伏泣曰
:「聖像已就,梵宇已成,願承聖力,早登安養。」
【註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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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 五:見《佛祖統紀》卷廿七,頁二七四a∼二七四b諸
僧傳。
註 六:見《淨土十疑論》(東京:國書刊行會《卍新篡大
日本續藏經本》,一九八六)第六十一卷,頁一五
五 b,第三五疑之問答。學者有疑《淨土十疑論》
為後人偽托之作,此說若成立,則此論極可能為宋
人為彌陀淨土辯護而作。
註 七:見飛山戒珠的《淨土往生傳》(台北:新文豐卍續
藏經選集(史傳部)第五冊)卷中,頁二一 cd。
註 八:同上,卷中,頁廿六d,道綽傳。「稱名念佛」即
唱念阿彌陀佛之名,論者皆以為由曇鸞開始,而道
綽發揚之。
註 九:同上,卷中,頁廿七d–廿八a,善導傳。
註一0:同上,卷中,頁廿八 c –廿九 a,慧日傳。 按:
此傳稱他「嘗著淨土文集五卷。」但其最有名之著
作為《淨土慈悲集》。宋元照湛然所翻刻之《慈愍
三藏文集》,即是慧日之著作。
註一一:見《佛祖統紀》卷廿七, 頁二七五 c ∼二七六c
諸僧傳。
註一二:《佛祖統紀》卷廿七,頁二五七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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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十一年,見大神雲中出半身,謂之曰:「安養
之期已至。」即於像前加趺而化。【註一三】
此是對觀音發願,祈藉觀音之力接引見西方彌陀。而鑄
觀音像,盛陳佛事,則為加速其願望之實現。
德宗貞元時(七八五∼八0五),沙門少康至睦州(今
浙江淳安)宣揚淨土,教人念阿彌陀佛,郡人皆以阿彌陀佛
稱之。他於貞元十年(七九四)於烏龍山(今浙江建德):
建淨土道場,築壇三級,聚人午夜行道。每入道場時
,康自登座,令男女望康面門,賡聲高唱阿彌陀佛,
已又賡聲和之。至康唱時,眾見一佛從其,口出連唱
十聲,則有十佛。【註一四】
此種淨土道場之建,及集體念稱佛名之淨土佛會,自然需有
相當名望才能號召。
唐僖宗乾符年間(八七四∼八七九)釋大行盛於黃巢寇
掠生民,於泰山:
行法華、普賢懺三年,感大士現身。……晚歲入藏室
陳意隨手取卷,得《彌陀經》,乃日誦詠,至三七日
,睹琉璃地瑩淨在前,行覺心眼洞明,見彌陀佛與觀
音、勢至,無數化佛。僖宗聞其事,詔入內。賜號「
常精進菩薩」。【註一五】
此時行懺,念佛,而至於見三聖之像,而終能往生西方
。
五代時吳越僧紹岩,居錢塘湖心寺,專誦法華:
嘗曰:「願誦此經萬部,期生安養。」日夜精至,遂
感陸地蓮花生,誓焚其身供養彌陀與清靜海眾,吳越
王力勸止之..... 於寶塔寺建淨土院以居之。【註一
六】
紹岩之焚身供養,與燒頂、灼臂意義相同,雖因受止而未實
現,但終其一生篤志彌陀,自然能夠往生西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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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一三:《淨土往生傳》卷下,頁三二c。
註一四:見《淨土往生傳》卷下,頁三三c。《佛祖統紀》
卷廿七,頁二七九 a。
註一五:同上頁三四cd,《佛祖統紀》卷廿七,頁二七九。
註一六:善導雖著有《觀念阿隬陀佛相海三昧功德法門》、
《依觀經等般舟三昧行道往生贊》,完成了淨土宗
義與行儀,但是否有廣泛地推諸實行,實為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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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如道綽門人善道「專修十六觀」,又勸其懺悔三罪
,以求往生。示疾時,掩室怡然而化,「異香天樂向西而隱
。」【註一七】吳郡(今江蘇吳縣)神皓,於肅宗時奉旨講
戒律,奉戒弟子,包括中央、地方官吏。末年「締結西方法
社,以發道俗。」【註一八】唐末長安僧寶相「居長安,六
時禮懺者三十年,夜誦彌陀經七過,佛號六萬聲。」【註一
九】五代至宋代,蜀僧守真(八九四∼九七一)於蜀地及汴
京宣揚淨土勝業四十年,「凡講起信及法界觀七十餘過」,
「開灌頂道場五遍,水陸道場二十餘會」,又「常於三更輪
結無量壽往生密印,五更輪結文殊五髻神咒」。臨終前數日
,守真更召寺僧及弟子:
告以六趣升沉之苦、萬業流輪之困。因令叢聲念彌陀
佛,佛聲之止,繼之贊頌。真於彌陀像前俯伏念曰﹕
「願佛四十八願度我有情,於其願願,無遺其一焉。
」【註二0】
約在同時,錢塘高僧永明延壽(九0四∼九七五)為禪
宗法眼系之巨匠,盛倡禪淨合行之說。初修法華懺七年,後
專修淨業,志求西方淨土。住四明雪竇山院,朝暮演法,夜
「念阿彌陀佛,行道發願;日課一百八事未嘗廢輟。」後吳
越王錢俶請住永明寺,徒眾二千人跟隨而去,晝夜修持,「
日暮往別峰,行道念佛,」相隨者亦常及百人。【註二一】
另一錢塘高僧悟恩(九一二–九八六)於慈光寺講法華、金
光明等經,「每一布薩,萬眾雲集。方布薩時,常指淨土為
勝業。」【註二二】所謂「布薩」,即是於每月十五及二十
九(或三十)日,集眾僧說戒,使比丘住於淨戒中,長養善
法。【註二三】可見悟恩是藉布薩之機會,宣揚彌陀淨土之
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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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一七:《佛祖統紀》卷廿七,頁二七六b。按:善道之傳
不見於其他僧史。
註一八:《淨土往生傳》卷下,頁三二 a。
註一九:《淨土往生傳》卷二七,頁二七六 b。
註二0:《淨土往生傳》卷下,頁三四 d∼三五 a。
註二一:見王古《新修往生傳》(附於戒珠《淨土往生傳》
後)頁四二d∼四三b。按:王古之《新修往生傳》
可補戒珠之作。其上卷久佚,近年來於日本《續淨
土宗全書》發現。見前引高雄義堅《宋代佛教史ソ
研究》頁一一六。
註二二:同上,頁三五 ab。
註二三:見丁福保《佛學大辭典》頁四三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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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僧史描述宋以前彌陀信仰的實踐方式,因人而異,
有側重平素念彌陀經者,也有修《觀經》十六觀行者,更有
誦經、禮佛、修懺、又兼鑄像、造剎者,難以看出宋以前彌
陀信仰,是否依固定的修持律則、儀式來實踐,是否有一套
完整的做法可遵循。是否因地域傳統的差異,而產生信仰方
式的歧異與多樣性( diversity )?抑彌陀信仰本身, 尚
未形成一種行法周密的修持系統,而純是以個人理解及經驗
為基礎的無系統信仰?這是一個很值得研究的問題。大致上
,就僧史所描述的情況來看,以前彌陀信仰的修持方式,及
其結果可歸納出下列數項:【註二四】
(A)奉禮:ヾ念誦《彌陀》ゝ觀音ゞ三聖
(B)ヾ念誦《彌陀經》ゝ念往西方ゞ專志念佛々一心念
佛ぁ繫念淨土あ依像作觀。
(C)ヾ講、誦《無量壽經》或《觀「無量壽」經》ゝ修
十六觀門。
(D)講、誦其他相關佛經:ヾ《法華經》ゝ《般舟三昧
經》ゞ法華三昧方等諸經。
(E)修懺﹕ヾ淨土懺ゝ法華懺ゞ大悲懺々彌陀懺ぁ普賢
懺あ行方等禮懺。
(F)結會社、起道場﹕ヾ淨土會ゝ淨土社ゞ如來生朝慶
會々建淨土道場。
(G)造像:ヾ彌陀像ゝ觀音像ゞ三聖像。
(H)ヾ造剎ゝ造十六觀堂。
(I)ヾ造經百部ゝ造《彌陀經》ゞ造《法華經》々造各
種經論。
(J)燒指、燒頂、焚身:ヾ燒三指ゝ燒五指ゞ燒頭頂々
焚身。
(K)ヾ以淨業為懷ゝ踵遠公淨業ゞ篤志淨業。
(L)念贊:ヾ先賢佛偈ゝ四十八願。
(M)示寂之前ヾ念《彌陀經》,趺坐而化ゝ見金臺或銀
臺來迎,趺坐而化ゞ念佛而七々念二大士名而化ぁ
西向暝目而化あ繫念西方,而獲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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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二四:此係根據《佛祖統紀》中的<淨土立教志>,及戒
珠的《淨土往生傳》歸納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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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處當注意的是,僧史描述彌陀信仰表現方式時,有直
指也有泛指。譬如「念彌陀經」一語,直接標出念佛經,使
人一見即知其修持方式。至於「篤志淨業」一語,通常泛指
淨土信仰。雖然也涵攝奉禮彌陀,或念誦佛經,但實際做法
,及所行項目之多寡如何則未詳言:可能做到上面各項之多
項,也可能僅做到一、二項。依慣例看,僧史凡述及某人「
專事淨業」之時,其人大概都可能做到(A)(B)(C)
(D)四項中的一、二項。其他各項就因個人身分、地位及
信仰程度之之不同,或行或不行,隨其意願。譬如燒指、修
懺之行,多由僧侶所率導,似非一般信徒所常為。又如造剎
、造堂,則有賴寺僧的名望及所聚的檀施,一般信仰者或雖
有心,未必有力。能夠專志念佛,施金贊助佛事,已為不易
。至於實踐其中的一項或多項,所獲結果也往往不同。淨土
法門,雖有九品往生之說,為彌陀信仰的最終歸宿。然往生
之前,信仰者通常會產生如下數種類似的幻觀(VISION):
(a)定中見ヾ彌陀ゝ觀音菩薩ゞ二大士(觀音及勢至)
來迎
(b)病、夢中見ヾ彌陀ゝ觀音ゞ勢至ゞ三聖々二大士與百
眾來迎
(c)天眾來迎
(d)聞鐘聲、 天樂
(e)天人下降ヾ奇香異味ゝ寶華(或蓮化)來迎ゞ異光
(神光)驟發
當然僧史所錄之實踐方式,或有偏倚、掛漏之處,未必
反映各時代的全面或普遍情況。而其所描繪之種種死亡前的
預示,或因念佛行懺所產生的幻觀,容或與九品往生之說相
關, 但屬於一種神秘經驗( mystical experience ),雖
已漸受神學宗教以外的醫學、病理學及人類學等社會科學之
重視,其真假虛實或所代表的各種象徵意義,不在本文討論
範圍。【註二五】本文擬透過僧史對修持彌陀信仰的記錄,
考查宋代彌陀信仰在兩浙形成的源由,並論證它確在兩浙僧
俗長期宣揚、實踐下蔚然成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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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二五:僧史對信彌陀而入西方淨土的描述,與歐美現代醫
學、心理學、病理學、及人類學者對「臨終經驗」
(Near-Death Experience)的研究所產生的看法,
似有類似處。祇是文化、國情不同,欲肯定其可比
較性(Comparability),還需對 「淨土往生」的
個案做醫學、心理學、病理學及文化人類學等的分
析與探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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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宋代的彌陀信仰
宋以前的彌陀往生信仰者,錄於僧史約有七十餘位。【
註二六】如上所述,這些人修持的方式當然不盡相同,然其
目標都在彌陀淨土,往生西方,所以理論上應是本著淨土信
仰的約定俗成的原則,奉持上述(A)至(M)等各項。其
中或以行(A)(B)(C)(D)四項者為多,但兼行其
他項目者亦不乏其人。是以,表面上修持彌陀淨土之法,似
踵繼道綽、善導之後,有漸漸單一化,而走向「稱名念佛」
的「易行道」之趨勢。【註二七】而實際上不少僧侶兼習彌
陀與教觀,並行念誦與觀想。因這些僧侶似多集中在兩浙地
區,遂漸漸將彌陀信仰在兩浙扎根。而新生代的淨土、天台
、甚至禪宗僧侶就承先啟後,成了彌陀信仰的推動者。以下
先將此輩僧侶依其師承及所處時代的約略順序,簡列如下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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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本表中凡僧名有□者,皆與彌陀信仰無多大關係。
列出其名祇為說明其他人之師承。
* * 元照湛然雖為處謙及慧才之法嗣但不列於《佛祖統記
》之天台法系表。
*** 《佛祖統記》之天台法系表列智深為慧淨思義法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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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表顯示宋代彌陀信仰的倡導者以天台僧侶為多。這自
然是天台的法華三昧有觀想彌陀的緣故。天台僧侶之外,純
粹專修淨土之僧侶已不多見。除了杭州西湖昭慶寺住持省常
(九五九∼一0二0)及其徒之外,特別著名的,僅有真州
(今江蘇儀真)的長蘆宗賾(元祐時人)。此外還有部分禪
僧及律教僧侶兼修彌陀淨土。從僧史之記錄來看,宋代彌陀
信仰的修持或實踐方式(即上述A至M項),與唐代大同小
異。但是因多半為師徒先後提倡,而且都以兩浙為中心賡續
相傳,在推廣的時間、層面及效率上遠較唐代深刻。譬如以
結社、修懺、立淨土道場、鑄像等來說,唐代有道綽等行淨
土懺,神皓等結西方法,少康等立淨土道場以發道俗,但是
時間上相隔既遠而地域上也較分散。至宋代,兩浙地區之類
似活動就相當頻繁及普遍,其吸引道俗參預或觀禮的程度也
有過之無不及。茲舉以下數例來說明:
宋太宗淳化年間(九九0∼九九四),杭州僧省常住持
西湖昭慶寺,專修淨業。他遙慕廬山遠公遺風,結「華嚴淨
行社」,一時名公卿士翁然來歸。至真宗咸平時,預社僧俗
士庶共一百二十三人。宰相向敏中、王旦曾先後分任社首,
士大夫皆投詩頌自稱「淨行弟子」。其中如翰林承旨宋白(
九三三∼一00九)、翰林學士蘇易簡(九五八∼九九六)
、狀元孫何(九六一∼一00四)等公卿,皆名盛一時。【
註二八】他曾以旃檀香雕造無量壽佛像,集眾拜佛,多次於
佛像前跪地發願。【註二九】其願文大略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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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二六:<淨土立教志>列有近六十餘位「高僧」、四位「
高尼」、兩位「沙彌」、三位「公卿」。所列的人
數較《淨土往生傳》的七十五位少,敘事亦較簡。
註二七:一般人所了解的「稱名念佛」,實祇是稱佛名,而
忽略「念佛」或修持「念佛三昧」之部分。見印順
法師《淨土與禪》(台北﹕正聞出版社,一九八二
,《妙雲集》下編之四),頁五七–六四。
註二八:關於省常的淨行社,記錄最詳者為清吳樹虛的《武
林大昭慶律寺志》(台北﹕明文書局《中國佛寺志
》第一輯第十六冊,影印光緒八年(一八八二)丁
氏重刊本,一九八0),卷五。作者根據宋白、蘇
易簡及孫何等人之碑、序、記、銘考出參加此社之
公卿士大夫十餘人。除向、王、宋、蘇、孫數人之
外,還有﹕。錢若水(右諫議大夫同知樞密院事)
、呂祐之(直昭文館知制誥)、陳堯叟(三司河南
東道判官)、梁灝(三司關西道判官)、王化基(
右贊善大夫知杭州)、張去華(給事中知杭州)、
呂文仲(右諫議大夫)、朱昂(翰林學士)、馮元
(太子中允直龍圖閣)、李宗諤(集賢校理同修起
居注)、梁鼎(著作佐郎)、梁周翰(右補闕史館
修撰)、李至(禮部侍郎直秘閣學士)、宋湜(翰
林學士)、王禹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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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一千大眾八十比丘,始從今日發菩提心,窮未來際
,行菩薩行,願盡此報身以安養國。【註三0】
與此同時,天台僧法知知禮(九六0∼一0二八),於
四明乾符寺講天台教法,敷揚教觀,名盛一時。他曾於真宗
咸平三年(一000),與師弟慈雲遵式(九六四∼一0三
二)、南湖異聞等同修金光明懺祈雨,約三日未雨,願焚身
供佛,屆時果然大雨滂沱。知禮在明州保恩院(後賜額延慶
院)住持數年之後,與其師弟異聞等建「念佛施戒會」,結
合萬人以為一社,並親作疏文,教人念佛。此「念佛施戒會
」年年舉行,成為例行常規。他又與異聞「結十同志,修法
華懺」。三年期滿之後,竟欲「焚身以供妙經」,以求生淨
土。此事轟動真宗朝廷,經皇帝令翰林學士楊億(九七四∼
一0二0)籲請留世演教,駙馬李遵勗及其師弟慈雲遵式之
力勸而止。不久,他又結合十僧,「修大悲懺法三載」,並
燃燒三指供佛,以酬素願。【註三一】由於知禮為道至勤,
李遵勗奏其高行,真宗皇帝遂賜法智大師之號,並遣內侍至
其寺,命修法華懺,為國祈福。他於示寂之前,還建光明懺
,召大眾說法。說法完畢,稱阿彌陀佛數百聲,奄然而逝。
根據僧史之統計,知禮在世之時:
修法華懺三七期五遍,光明懺七日期二十遍,彌陀懺
七日期五十遍。請觀音懺七七期遍,大悲三七期十遍
。結十僧修法華長期三年,十僧修大悲懺三年。燃三
指供佛,造彌陀、觀音、勢至、普賢大悲、天台祖師
像二十軀。【註三二】
────────────
(工部侍郎知揚州)、丁謂(峽路運使)等。吳樹
虛所列之職稱顯示,這些士人入社時間不同,有在
太宗淳化時入社者,也有在真宗咸平時入社者。而
僧史所稱職銜,則未必為其人入社時之職。譬如僧
史以宰相稱向、王,而二人之拜相皆在真宗咸平之
後。淳化期間,一任右諫議大夫同樞密院事,一任
右正言知制誥,與碑記之職稱相同,疑二人在淳化
時入社。又如張去華於真宗時方以給事中知杭州,
而碑記亦稱此職,則張去華之入社當在咸平之時﹔
朱昂於太宗時直秘閣,咸平二年方拜翰林學士,正
為碑記所稱之職,則朱昂入社時間應在咸平二年。
又如梁周翰於太宗雍熙時已為右補闕史館修撰,與
碑記之稱同,當於淳化時入社。
註二九:按:按僧史如《蓮宗寶鑒》謂其所雕之像為毘廬遮
那佛。孤山智圓之(白蓮社主碑記)則謂無量壽佛
,亦即阿彌陀佛。智圓與省常為同時人,此處採其
說。
註三0:見《廬山蓮宗寶鑒》(東京:國書刊行會《卍新纂
大日本續藏經本》,一九八六)第六十一冊,頁三
三七c,「省常大師」條。
註三一:《佛祖統紀》卷八,頁一九二c∼一九三a。《淨土
聖賢錄》卷三,頁一二三a。
註三二 :《佛祖統紀》卷八,頁一九三c。
頁12
雖然都是修懺,其實應是懺願並行,都是彌陀信仰的典型做
法。
知禮的同門師弟遵式,往來明州、台州、蘇州、杭州之
間,大肆鼓吹淨土,宣揚禮拜彌陀,率領道俗修懺。他與知
禮都是寶雲義通的弟子。太宗淳化元年(九九0),他繼其
師主席四明寶雲寺,講《法華》、《維摩》、《涅槃》、《
光明》等經,並結緇素專修淨業。又自以受觀音幽贊,而宿
疾得以痊癒,嘗命工匠刻大小觀音旃檀像,及自身頂戴小像
。又撰成十四誓願,置其腹中。【註三三】真宗咸平(九九
八–一00三)中,與知禮等率眾行請觀音三昧,冥約三日
不雨當焚其身軀。【註三四】隨後,入天台東掖山,建精舍
於其西,率眾修念佛三昧,結道俗修懺。【註三五】後來應
杭州刺史之邀,住持靈山寺(後改名為下天竺寺)重建道場
,四處講說淨土。遵式熟習各種懺儀,號稱「慈雲懺主」。
曾先後依經撰成諸懺法,「圓融三觀,以淨土為依歸」。【
註三六】仁宗時,章懿太后聞其名,曾遣使齎白金百兩於山
中為國行懺,於是建「金光明護國道場儀」。他又依《無量
壽經》之說,制定「往生淨土懺儀」,為後世淨土教所遵。
【註三七】天聖六年(一0二八),他在寺東建日觀庵,「
送想西方,為往生之業。」【註三八】明道元年(一0三二
)示疾,不占醫藥,唯說法以勉其徒,並請彌陀像以證其終
。門人以觀音像代之,遵式禮香祝之,願諸佛證明,往生安
養。其徒叩其所歸,對以寂光淨土。他在世時屢行光明懺,
因而建有光明懺殿。據說建殿時「每架一櫞,甃一壁,輒誦
大悲咒七遍,以示聖法加被,不可沮壞之義。」【註三九】
其師弟興國有荃(生卒年不詳),於太宗端拱時期(九八八
∼九八九),在明州太平興國寺演天台教、誦菩薩戒法,勸
道俗念佛
────────────
註三三:《佛祖統紀》卷一0,頁二0七b。
註三四:《佛祖統紀》卷一0,頁二0七b。
註三五:同上。
註三六:見《淨土聖賢錄》,卷三,一二四c。
註三七:見契嵩《鐔津集》(台北:商務印書館影印文淵閣
《四庫全書》)卷十五,頁八b∼九b,<杭州武
林天竺寺故大法師慈雲式公行業曲記>,又《西舫
彙徵》卷上,二四四a;《佛祖統紀》卷一0,頁
二0七。
註三八 :《佛祖統紀》卷一0,頁二0八b。
註三九 :《佛祖統紀》卷一0,頁二0八bc。
頁13
四十年,從者至於萬人。示寂前,自謂見西方三聖人來。【
註四0】
知禮與遵式所做的講經、結社、修懺、施戒、鑄像等佛
事,在兩浙之間蔚為風氣。其第一代弟子,譬如知禮高弟淨
覺仁岳(九九二∼一0六四),從其師於南湖,贊其師說,
不遺餘力。曾結十同志修請觀音三昧。後與其師道不相合,
離四明而赴杭州從遵式,歷主杭州叢席。後又入永嘉,郡人
請主淨社,大弘法化。年老歸鄉主祥符寺,專修淨業。燃三
指供佛,持律甚嚴,為世所崇。【註四一】其另一高弟子神
照本如(九八一∼一0五0),於真宗祥符間(一00八∼
一0一六)在台州承天寺講《法華》、《涅槃》、《光明》
、《觀無量壽》、《觀音》等經,皆講說六、七過。嘗集百
僧修法華長懺一年。又於天台邑中為眾施戒,至羯磨時,忽
有光從國清寺智者塔上,及赤城山交射於其法座上。本如慕
廬山之風,於仁宗時與丞相章得象(九七八∼一0四八)等
諸賢結白蓮社,六、七年間預社者日眾,其寺漸成巨剎。【
註四二】其師兄弟廣慈慧才(九九八∼一0八三)在英宗治
平初住杭州法慧寶閣講法。後居雷峰塔下,「每磽足誦大悲
咒百八為課,又翹足一晝夜誦彌陀號。」神宗元豐年間,他
應緇素萬人授大戒,至羯磨時,觀音像頂放光,輝映講堂,
與本如施戒情景相映成趣。【註四三】
知禮和遵式的第二代弟子,仍有多人繼續以同樣的方式
在兩浙間推展淨業。譬如法寶從雅( d.1125 )受業於海月
慧辯(一0一四–一0七三),後曾入杭州南山天王院誦《
法華》、《金剛》、《彌陀》等經數藏,又禮拜舍利塔、釋
迦、彌陀十遍至百萬遍不等。因為心期往生淨土,一生坐不
背西。楊傑(生卒年不詳)說他以錢塘僧監之身分:
修舉彌陀教觀,參究宗風,樂為偈頌,頗得其趣。又
精於醫術,多施藥以濟人。……乃造寶閣,立彌陀大
像,環以菩薩海藏經典在其後,清淨蓮池在其前。定
觀奧室,分列左右,誓延行人,資給長懺,以結淨土
之緣。【註四四】
────────────
註四0:《佛祖統紀》卷一一,頁二0九b。
註四一:《佛祖統紀》卷二一,頁二四一ab。
註四二:《佛祖統紀》卷一二,頁二一四a。按:章得象曾知
台州,與本如常相過從。
註四三:《佛祖統紀》卷一二,頁二一五bc。
註四四:《樂邦文類》(東京﹕國書刊行會《卍新纂大日本
續藏經本》,一九八六)第六十一冊,卷三,頁二
四二a,楊傑《建彌陀寶閣記》。
頁14
他為了廣化世俗,誘集淨業之侶,以期安養,於所授業之淨
住寺制「九品三輩往生圖」,刻贊於石。【註四五】
又如慈行智深(生卒年不詳)亦習教觀於慧辯,出山之
後,「在崇福西寺開長堂雲水,供建光明期懺會,二十年如
一日,專念淨土,勸人稱佛號。」【註四六】辨才元淨(一
0一一∼一0九一)弟子法鑑若愚(一0五五∼一一二六)
於杭州之龍井、仙潭傳法,營長堂接待雲水,建大閣造西方
三聖像,屢結道俗念佛,與會者常數百人。【註四七】扶宗
繼忠(一0一二∼一0八二);學法於廣智尚賢(生卒年不
詳)之門,以勞苦得疾,而「行請觀音三昧,蒙大士放光;
以水灌頂,其疾即愈。」【註四八】僧史說他從此不僅洞悟
教觀,無所滯疑,又精研禪理,為道俗所尊。所以主持西湖
法明寺,學者驟集。他每歲正月於郡中授菩薩戒,行放生事
,士庶常至數萬人。同時他常行法華、光明、彌陀三昧,誦
咒救疾,神應莫測,郡人以「戒師」稱之。【註四九】他的
同門,超果惟湛(一00九∼一0七三),先後學於神照本
如及廣智尚賢,在神照處「晝探妙義,夕奉懺摩。」【註五
0】於尚賢處悟圓頓之旨,在錢塘香岩蘭若講教觀,為學者
所推服。神宗熙寧時(一0六八∼一0七七),他移住華亭
(秀州)主持雲間超果寺,大揚化道。錢塘靈芝元照(一0
四八∼一一一六)說他方至其地:
士庶風偃,學眾雲集……講習之餘,志在興建。導誘
豪族,力營佛事。雕彌陀聖像,敞淨土、懺室、函丈
、周遭舍宇,所須供應,一皆新之。自是,天台之道
,淨土之教流於吳中者自師始也。【註五一】
陳舜俞(?∼一0七二)也說他大力擴建超果寺,招徠
里俗:
────────────
註四五:《佛祖統紀》卷一一,頁二一二a。
註四六:《佛祖統紀》卷一一,頁二一一a。
註四七:《佛祖統紀》卷一一,頁二一二c。
註四八:《佛祖統紀》卷一三,頁二一七a。
註四九:《佛祖統紀》卷一三,頁二一七b。
註五0:見元照《芝園集》卷一,頁二九二b∼d之<秀州超
果惟湛法師行業記>。
註五一:同上。
頁15
於是檀供旁午,規模備具。復即淨室作西方彌陀之像
,其高十有六尺,巋然垂臂,若將援溺,以應經量。
邦人「吳」延宥善施樂義,「乃為之購金,以極塗飾
。」【註五二】
惟湛示寂之前,仍建光明會,是典型的彌陀信仰者。【
註五三】他在錢塘說法時,收到弟子蘭溪靈照(一0二八∼
一0八二)。熙寧末,應惟湛之命接繼超果之席。靈照「擎
眾而至,禪誦精苦,講誨不倦。」自元豐初,與結四眾為蓮
社,每至孟春,啟淨土法會七晝夜,唱道激勵,三年之內,
預社人數逾兩萬人,感驗至多。他也是「晝夜躬事懺摩,愈
加精至」,與其師前後輝映。【註五四】
又有神悟處謙(一0一一∼一0七五)於真宗時學法於
神照本如,大明圓頓之旨。為祈妙悟,曾燃三指供佛。神宗
時,主台州白蓮寺,以禱雨有應,備受地方官重視,受邀主
持各要剎。以是十坐道場,歷四十年,講唱不倦,登門稟法
者多人。熙寧時,集眾僧諷誦「普賢行法」、《阿彌陀經》
,以生淨土為願,遂寂然入定。【註五五】其師弟左伸嚴奉
戒律,遇事不易其節,嘗「刻西方三聖像,旦夜虔事」。誦
《法華》、《金剛般若》等經至千、萬遍,臨終時,諷誦《
阿彌陀經》不輟,稱佛結印而化。【註五六】
法宗(d.一一一七)在杭州法慧寺依止觀修大悲三昧
,綿歷九載,亦被尊為「懺主」。他慕遵式行光明懺,因預
同修。而於禪觀中見遵式,往生西方之念更堅。與其前輩相
同,他是禱事祈疾,往往獲應。他是典型的彌陀信仰者,嘗
「建淨土
────────────
註五二:見陳舜俞<超果天台教院記>(見《都官集》卷八
,頁八a∼一0a)。該文亦見於《石刻史料新編》
第二輯第九冊之《嘉禾金石志》卷十九,頁九∼一
一,及明顧清等修纂,正德七年刊行之《松江府志
》頁八七一∼八七二。唯陳舜俞記作「法師元湛,
台嶺之宗」;又「邦人吳延宥」作「邦人延宥」;
「捐金」作「購金」。《佛祖統紀》卷十三,頁二
一七b有錄惟湛事,唯記載太簡。
註五三:同【註五0】。
註五四:《釋門正統》(卍續選輯史傳部第二十冊)卷五,
頁四二三d–四二四b。及《芝園集》卷一頁二九0
c ∼二九一b,<華亭超果照法師塔銘>。
註五五:《佛祖統紀》卷一三,頁二一八a。
註五六:《佛祖統紀》卷一三,頁二一八c。
頁16
道場,刻西方三聖像,燃五指供佛,每月集四十八人同修淨
業,名卿賢士同預其會。」【註五七】
大抵上宋初以來,至神、哲宗之時,隨著彌陀淨土信仰之
流行,兩浙之地,尤其杭州、明州各寺院,造彌陀像之風大
盛。有些寺院以七寶雕造彌陀,極盡莊嚴之能事。譬如杭州
的南山淨慈寺即是其例:
法真大師守一結同志洎檀越,用金、銀、真珠、珊瑚
、琥珀、硨磲、瑪瑙,造彌陀佛像。……七寶既以為
尊像矣,則非世間所用,乃出世之寶也。遇寶像者,
應生恭敬,嚴奉禁戒,純固定力,了達智慧此淨土之
因也。【註五八】
兩浙的淨業傳至天台的第三代時,又出現高潮。明智中
立(一0一四∼一一四六)在四明南湖,繼其師神智鋻文主
持延慶寺。他於寺中開懺堂講經,每以淨土法門誘進學者,
欲使人人知釋迦有淨土,彌陀來穢土。又作十六觀堂以延淨
業之士。又每年舉行歲懺,盛況不僅為明州之最,且為兩浙
之最。【註五九】他還擇弟子之優者百餘人,修法華懺十年
。終其生講「三大部」及《淨名》、《光明》等經數十過,
誦《法華》則逾萬部。【註六0】他曾離延慶,居隱學、寶
雲、白雲、西山資教院等,晚年應明州太守之請,復歸延慶
,為其寺制田數十頃,表示「願以有限之田,為無盡之供。
」是以連年為供僧大佛會。而於會中說:「不作大因,焉得
大果。 」【註六一】同一時期,還有北禪淨梵( D .一一
二八)在元祐初講法於姑蘇,受業門人遍滿吳地。他嘗率二
十七人修法華三昧,以二十八日為期。又制有期懺規式,行
於兩浙,至於南宋。又嘗依懺譯《金光明經》,別制懺儀與
眾同修。【註六二】一相宗利(一0五五∼一一四四)專修
念佛三昧,歷住天台、雁蕩、天封等山,皆建淨土道場。晚
歸會稽天華,建無量壽佛閣,接待雲水。【註六三】淨住思
照(d.一一一九)專修念佛三昧。築小庵曰「德雲」
────────────
註五七:《佛祖統紀》卷一四,頁二一九bc。
註五八:《樂邦文類》卷三,頁二四一c ,楊傑<淨慈七寶
彌陀像記>。
註五九:見晁說之《景迂生集》(台北:商務印書館影印文
淵閣《四庫全書》本)卷二十,頁二六a∼三四a。
<宋故明州延慶明智法師碑銘>。
註六0:同上。又《佛祖統紀》卷一四,頁二二0c。唯後者作「七年」。
註六一:同上。
註六二:《佛祖統紀》卷一四,頁二二一ab。
註六三:《佛祖統紀》卷一四,頁二二二c。
頁17
,刻三聖像。每夜過午即起念佛;每月二十三日,率道俗同
念,三十年如一日。在世之日,誦淨土七經,一字一體,其
他如《華嚴》、《首楞嚴》、《金光明》、《無量壽》、《
普賢行法》、《遺教》、《梵網》……等亦皆如此。計誦《
法華》千部、《無量壽佛經》五藏、《阿彌陀經》十藏。【
註六四】法師齊玉(一0七一∼一一二九)通三觀之旨,初
居苕溪寶藏寺,每於歲終大興淨業之社。後遷橫山,立丈六
彌陀像,率道俗修行。宣和時,居上天竺寺,講道敷化如其
師慈辯從諫(一0三五∼一一0九)。臨終時,誓願見阿彌
陀佛,集眾念佛端坐而化。【註六五】
淨土之業,至法智第四代仍盛而不衰。尤其在明智中立
法兄弟的弘揚之後,似有「中興」之勢。譬如明智弟子定慧
介然(生卒年不詳),即是其中翹楚。神宗元豐中,介然在
四明之南湖延慶寺修西方之法,坐而不臥,為期三年。三年
期滿,燃其二指,誓願於其寺旁之隙地,購屋六十餘間,中
建寶閣,立丈六彌陀之身,夾以觀音、勢至,環為十六室。
每室各兩間,外列三聖之像,內為禪觀之所。七年之後,殿
宇落成,氣象莊嚴,環以蓮池,豁開世外,有如安樂之土。
介然設千佛之供,又燃三指,以增淨誓。於是「聞者莫不隨
喜,淨習之士,踴躍欣慶。而十有六室,常無虛位。」【註
六六】又如安國元惠(生卒年不詳)弟子智甬了然(一0七
七∼一一四一)亦是名重一時,他居明州白蓮寺二十餘年,
常建法會,並鼓勵道俗念佛,曾說:「因念佛力,得歸極樂
,凡在吾徒,宜當力學。」【註六七】四明之彌陀信仰,入
南宋而示衰,其貢獻至大。約在同時,明州開元寺住持法臣
(生卒年不詳),常吸引同行「修大悲懺、諷圓通門,以為
佛事」【註六八】法臣兼長律宗、天台之學,常念觀音,委
質淨土。感四明盛行十念之風,因立千手、千眼觀音像,嚴
淨道場,俾四眾隨喜,睹像生敬。【註六九】又
────────────
註六四:《佛祖統紀》卷一四,頁二二二a。
註六五:《佛祖統紀》卷一四,頁二二一c。
註六六:見陳瓘撰<南湖淨土院記>(收於《至正四明志》
卷十一,頁八a∼一一a。又見於《佛祖統紀》卷四
十九,頁四四三c∼四四四b。)《佛祖統紀》卷十
五,頁二二五∼二二六a ,有介然條,但記載甚簡
。
註六七:《佛祖統紀》卷一五,頁二二六∼二二七a。
註六八:陳瓘<開元寺觀音記>在《四明圖經》(台北:國
泰文化有限公司影印《宋元地方志》卷一0,頁二
b∼三b。)
註六九:同上。
頁18
有錢塘法師北關思淨(一0六八∼一一三七),深研淨土之
觀,專志念佛,日課《觀經》。徽宗大觀初,在錢塘郡城之
北關創「妙行」精舍,領徒乞食,日加擴建。不二十年,規
模宏大,遂建十蓮華藏,規制巧妙,為天下輪藏之冠。鄉人
丁注任左朝議大夫,慕其「捨妻孥為如來徒募萬人結淨土會
」,獻佛偈贊之,有謂「心淨佛土淨,法王非妄言。拔身出
塵垢,已見火中蓮。一念不起滅,極樂不現前。大千同此境
,豈止萬人緣?」思淨精畫佛,運筆之時,必先於淨室念佛
觀想。善畫丈六彌陀像,人以「喻彌陀」稱之。【註七0】
值得注意的是,兩浙因為淨業之盛,故雕造三聖或彌陀
、觀音像變成一時之風氣。尤其杭州之錢塘,造像工業最為
著名,連四明地區之淨土寺院,都要訂製杭州所造之雕像。
譬如,元祐年間,四明慈溪龜山之福源蘭若沙門戒深,因篤
志淨業,欲造三聖像。乃「糾募眾信,躬往錢塘,命雕造三
聖立像。江山千里,往返經營,歷涉數歲,使獲圓就,所費
幾千緡,立於城南開元寺經藏院之懺堂。」【註七一】而四
明觀音像雕工孔仁謙,也因雕造觀音而名聞一時,舉凡杭州
、明州之千手、千眼觀音都出其手。【註七二】此種因彌陀
信仰而出現的雕工,實非過去所能見。
四、北宋士大夫與彌陀信仰
從宋初省常結淨土社開始,參加淨土信仰的士大夫就不
乏其人。換句話說,熱心淨土從而支持結社、參與修懺、其
至因而變為虔誠的佛教信徒者,士大夫中為數相當多,而且
多半都是高級官僚。除了宋初參與省常「淨行社」的士大夫
已如上述之外,以下諸人,或從旁贊助、或直接參與各種相
關活動,或與僧侶交游論道,或撰述文字鼓吹彌陀信仰等,
對兩浙地區彌陀信仰的流行,頗有推波助瀾之功,可謂舉足
輕重。
────────────
註七0:《佛祖統紀》卷一五,頁二二七b, 及《樂邦文類
》卷五,頁二七五c∼二七六a。
註七一:見《補續芝園集》(《續藏經》第五二四冊)頁三
0五b∼d,<明州經院三聖立像記>。此文亦見於
《樂邦文類》,卷三,頁二四四ab,<開元寺三聖
立像記>。
註七二:同【註六八】。
頁19
譬如遵式入杭州之前,曾應台州刺史章得象之請,入該
州景德寺講天台止觀,傳天台、淨土之教於台州。後杭州刺
史薛顏(一0一四∼一0一五守杭)大力延請入主靈山,繼
任刺史馬亮(一0一六∼一0一八守杭),屢次造訪其寺問
淨土要義,遵式以安養佛事授之,並為作《往生決疑行願二
門》。馬亮問道益殷,信佛益堅,自是舉族信奉,相繼不違
。譬如其孫馬玎,在神宗元豐中(一0七八∼一0八五)得
沙門廣初傳授天台智者之《淨土十疑論》,又得遵式之《十
念迴向法》,行之二十餘年而不少懈。後來尚書王古(神宗
時進士)示之以《蓮社圖》、《決疑集》、《往生傳》,於
是誦佛益精進,尤以放生為佛事,勸導誘化士庶無數。他曾
守淄川、新定,皆以往生之教化民。【註七三】又馬亮之曾
孫馬永逸也行遵式「十念迴向法」,並習十六觀,念《觀音
經》三十餘年。其夫人王氏亦行「十念法」,誦「破地獄偈
」及彌陀佛號,以至其終。聞者皆獲知馬氏祖孫數代包括女
眷都往生極樂淨土。【註七四】
當然,支持遵式最力的高級官僚應是王欽若(九六二∼
一0二五)。王欽若在天禧三年(一0二0)罷相撫杭(一
0一九∼一0二0),聞遵式之高風,即召見於府舍。不久
之後,率其僚屬,訪法師於山中,命其說「法華三昧」要義
,以為聞所未聞。又引天台教義與其研討,深服其說。他受
遵式之勸說,奏以西湖為放生池。後來他出尹應天、江寧,
都不斷與法師互通音問,結為方外之友。在江寧期間,王欽
若還造僧迦像,贈與法師。又嘗與其夫人施錢六百餘萬,為
其天竺寺造大殿,並奏請皇帝賜其「慈雲」之號。兩相交益
篤,詩書之往返亦多。遵式所著《圓頓十法界觀心圖注》及
<南岳思師心要偈>,都是為王而作,而天台經教之入大藏
,則是王欽若獻奏之功。【註七五】
淨覺仁岳晚歸祥符寺,專修淨業,為地方官所推,故
有觀察使劉從廣(仁宗時拜宣州觀察使)為奏命服,樞密使
胡宿(
────────────
註七三:見《樂邦文類》,卷三,頁二四七c∼二四八a,黃
策撰<馬侍郎往生記>。按:黃策(一0七0∼一
一三二)號「隨緣居士」。哲宗朝進士,曾任直閣
,官至工部待郎。
註七四 :同上
註七五:見契嵩《鐔津集》(台北:商務印書館影印文淵閣
《四庫全集》)卷十五,頁八b∼九b。
頁20
九九六∼一0六七)為請淨覺之號。章得象與本如結蓮社,
使本如聲名大噪,仁宗亦頗欽其道,賜其寺曰「白蓮」。【
註七六】慧才入杭,為杭守沈遘(一0六二∼一0六四守杭
)所請。其「廣慈」之號則是某太尉盧公所奏。沈遘雖不以
信佛稱,但他守杭時,延請一輩名僧入杭主持重要寺院或任
僧官。除了慧才之外,他還敦請海月慧辯入杭任都正、辨才
元淨入主上天竺寺,對杭州佛教之發展,貢獻甚大。
神悟處謙先因李端愨(仁宗時人,李端愿之弟)之薦,
先主台州白蓮寺。北海郡王趙允弼(一00八∼一0七0)
為請神悟之號,王安石與一時期賢競為歌詩,以贊其德。祖
無擇撫杭州時(一0六七),以〔法慧〕寶閣請。趙抃第一
次守杭時(一0七0),又以淨住寺請;內翰楊繪守杭(一
0七四),以南屏興教寺請;紫微陳舍人以天竺請。凡十主
要剎,都因公卿之薦。【註七七】其中趙抃以信佛著稱,兩
次守杭(第二次在一0七七∼一0七九),與慧才時相過從
,又曾推薦元淨主南屏〔興教寺〕,對杭州佛教,獻力甚大
。
明智中立原在四明延慶寺說法,晁說之(一0五九∼一
一二九)與其交甚篤。晁稱他除講《法華》、《淨名》、《
金光明》等經之 外,又通周孔老莊之書。儒生與其辯論,
往往受挫而不知所對。元祐間,高麗僧統義天入宋,先在四
明見明智,與談辯累夕,傾其所學,欲折其鋒,而竟不得。
當時主客郎中楊傑(神宗時人)陪伴義天訪四明、杭州各大
德,大為羨慕,為作真贊,以之為「玉池蓮中之人」。【註
七八】其他士大夫,如下文的楊傑、王古、蘇軾(一0三七
∼一一0一)、陳瓘(一0五七∼一一二二)、王日休等人
,則在理論及實踐上為彌陀信仰宣傳,更值得重視。
五、宋代彌陀信仰的理論
兩浙彌陀信仰如此盛行,當然也有其理論為後盾。這些
────────────
註七六:《佛祖統紀》卷一二,頁二一四b。
註七七:《佛祖統紀》卷一三,頁二一八a。按:原文祇說北
海郡王,查宋北海郡王有三,以時間論,當為趙允
弼(公輔)。趙為宋宗室,神宗時拜太保。紫微陳
舍人身分不詳。按陳襄守杭在楊繪之前,但未嘗拜
中書(紫微)舍人。
註七八:見前引晁說之《景迂生集》,卷二十,頁二八b。
頁21
理論也許沒有甚麼新意,但是綜合過去的經驗而形成,故較
為連貫而有系統。且此時地方官僚,置身於淨土信仰廣泛流
行之地,耳濡目染,興味大增,往往與名僧交游談佛,對淨
土、禪、及天台教觀寺,漸有認識,遂能從旁協助僧侶們推
廣其教。除獻金興建、造像,及參與結社之外,還協助僧侶
刻印其書文,或為之作序,贊揚其說,使彌陀淨土之論,廣
為流傳,深入民間。以下就現存宋代彌陀淨土之相關著作,
來探討彌陀理論的大概。
宋代淨土教典籍大致可分為四類。其一是淨土經、論的
義解;其二是「往生」故事的闡述,多半以「往生傳」稱;
其三為清靜土懺願、行法等說明;其四為淨土相關文獻、淨
土論文、及往生傳的綜合體。其他還有淨土往生相關之詩、
贊等作,通常收錄於第四類作品之中。其經、論、懺、傳之
重要著作言見於下文之討論者,大致可列成下表:
頁22
值得注意的是,本表所列各項著作,有僧侶及儒者之作
。而不管其篇幅之長短、屬論述或為編纂之作,多有崇佛之
名儒為之作序。此輩名儒,根據其對淨土教之關切及對該作
品之認識,熱心陳辭贊襄,對推廣彌陀信仰,實為有力。又
本表所列書名雖然含南宋僧侶、儒者之作,但南宋作者往往
引用北宋之說,表現其與北宋作者在思想、理論上之一脈相
承,合併論之,較能窺北宋理論之全貌。
大致上來說,宋代彌陀淨土論者仍是承襲天台智顗在《
天台淨土十疑論》裡所表現之精神,繼續強調彌陀淨土的超
高性。從他們著作的議題看,他們在「判教」上重新肯定淨
土教的地位,認定彌陀淨土之教非小乘權教,而為大乘實教
,為大乘了義法,甚至為「佛乘圓教」。而「唯心淨土、自
性彌陀」實為彌陀淨土之精義。在修持的方法與過程上,他
們主張以觀想彌陀,成就念佛三昧;修持《阿彌陀經》及相
關淨土經典;以「正定十念」之法稱名念佛。在往生淨土的
條件上,他們大都認為祇要去五逆十惡,專心修持,博地凡
夫都可往生淨土。而在往生的過程中,他們更指出修持者在
臨終時,得以見彌陀、菩薩、香華、妙樂伴著金蓮之台前來
接引,往生淨土。比過去的淨土說,不再有那麼多限制,給
予為惡者一個自新的機會,同時也為他們開了一扇方便之門
。茲將僧侶及儒者就上述諸觀點所表達的看法,稍加論列。
僧侶方面,北宋彌陀信仰的兩位先鋒,知禮與遵式都主
「唯心淨土,自性彌陀」之說。但是知禮對雖表示欲「求往
唯心之淨土,願見本性之彌陀,」但對當時視淨土為權教的
說法,未曾明白辯說。譬如與知禮同時的士人楊億(九七四
∼一0二0)、晁迥(九五一∼一0三四)都視淨土為權教
。楊億在(請四明法師住世書)中謂「惟極樂之界,蓋覺皇
之示權」;而晁迥在其《耄智遺書》中也說「作淨土觀法乃
小乘權術也」。【註七九】二人都與知禮有論道之誼,但知
禮對其說法都未予明白反駁,僅指出「經論既以淨土之教為
勝,方便驗之,是如來善巧權用也。但權名不局,實理亦通
,是要甄分,方知去取。體外之權須破,體內方便須修。離
事之理即粗,即權之實方妙。」此段話似說淨土是「即權之
實」,亦即:表面上是權,而內體為實。他雖然說:
────────────
註七九:見《樂邦遺稿》(東京:國書刊行會《卍新纂大日
本續藏經本》,一九八六)第六十一冊,卷上,頁
二九七b,(評晁太傳以淨土為小乘)。
頁23
當知如來有勝方便,令其不退,但當專念極樂世界,
阿彌陀佛真如法身,必生彼國。住正定故,專念真如
法身者,豈異大乘?【註八0】
但是他的解釋,重在強調淨土為如來之「巧權方便」,
「與法華之微妙方便無別,」而輕在直說淨土為實教或圓教
。不若慈雲遵式明白指出淨土為大乘中了義之了義,且為佛
乘圓教。遵式在四明時,於講經之餘,結緇素專修淨業,作
《誓生西方記》。在杭州時主持靈山寺之日,專講淨土、天
台之教,作《往生〔淨土〕決疑行願二門》以應知府馬亮之
問。又作《論往生坐禪觀法》,為修往生觀者開示路徑。在
《往生決疑門》部分,說明淨土為「大乘了義中了義之法」
:
今談淨土唯是大乘了義中了義之法也。且小乘經部括
盡貝書,曾無一字讚勸往生他方淨土。【註八一】
同時,他又說淨土也是屬於三種大乘中之「佛乘圓教」,既
非「三乘通教」,也非「大乘別教」:
三者,佛乘圓教。此教詮旨圓融,因果頓足,佛法之
妙,過此以往,不知所裁也。【註八二】
他認為「淨土百寶莊嚴,九品因果,並在眾生介爾心中;理
性具足,方得往生。」【註八三】即使惡逆之人,十念精誠
,便生彼國。所以祇要能知有淨土,盡可迥心而獲往生。此
實「即心淨土、自性彌陀」看法,與其法友孤山智圓(九七
六∼一0二二)所謂「苟有信心,往生甚易」、「十方空界
,悉我自心;心淨則十萬非遙,心垢則目睫猶遠」及「自心
即佛」的說法相合。【註八四】也因如此,博地凡夫,祇要
心中有彌陀,又能「除五逆、〔不〕謗正法,又定心十念」
,則未嘗不能往生淨土。【註八五】
────────────
註八0:見《樂邦文類》,卷四,頁二五九c∼二六二b,知
禮(復楊文公請住世疏)。
註八一:見《樂邦文類》,卷四,頁二六二a ,遵式(往生
淨土決疑門)。按:該文標題誤植為(往者淨土決
疑門)。
註八二:同上
註八三:同上。又《淨土聖賢錄》,卷三,頁一二五a。
註八四:見《樂邦文類》,卷四,頁二六二c ,遵式(往生
淨土決疑門)。孤山智圓之說,見同書,卷四,頁
二五九ab,(西資鈔揀示偏讚西方)。
註八五:同上。
頁24
這裡所謂的定心十念,當與淨土的禪觀法有關。故他在
《論往生坐禪觀法》中,指出修習禪觀之兩種方法。其中有
謂:
直想阿彌陀佛丈六金軀,坐於華上,專繫眉間。……
作此想時,停心住想,堅固勿疑,然復應觀,想念所
見,若成未成……心想寂靜,則能成就念佛三昧。【
註八六】
這是強調以觀想彌陀的方式成就念佛三昧,貫徹即心淨
土、自性彌陀一理論的具體作法。當然,除了觀想之外,念
彌陀經也是一大要課。是以遵式也撰有《阿彌陀經勸持》,
提示念彌陀經之三項要則:「廣讚依正,引物祈求」、「六
方引同,訓勉生信」、「舉難況益,使聞者知歸。」其中特
別指出修行之在「用心之厚薄,不在責時之良久。」而念佛
時間、方式,最好是「清晨靜夜,收視聽以端居;口誦心游
,蕩神明於幽極,」如此方能「氛累斯滌,淨境弗迷。」【
註八七】所以他有「晨朝十念」之法:
修淨業者須每日清晨服飾以後,西面正立,合掌連聲
稱阿彌陀佛。盡氣為一念,如此十氣為十念。但隨氣
長短不限,佛數為長為久,氣極為度。其佛聲不高不
低、不緩不急,調停得中。如此十氣,連屬不斷,意
在令心不散,專精為功。故名此為十念者,是藉氣束
心也。【註八八】
這雖是一般所知的「稱名念佛」,但顯然不僅僅是「稱名」
而已,還要心口相應:
今普示稱佛之法,必須制心,不令散亂。念念相續繫
緣名號,口中聲聲喚阿彌陀佛,以心緣歷,字字分明
,使心口相繫。若百聲、若千聲、若萬聲、若一日、
若二日、若七日等,但是稱佛名時無管多少,必須一
心一意,心口相續,如此方得一念滅八十億劫生死之
罪。【註八九】
對念佛至至往生淨土的功用,遵式苦口婆心,一再提撕之不
遺餘力。他再三強調念佛所能累積之功德,比計較善根之優
劣更具實效:經云:
────────────
註八六:見《淨土聖賢錄》,卷三,頁一二五a。
註八七:見《樂邦文類》,卷二,頁二二四ab,(阿彌陀經
勸持序)。
註八八:同上,卷二,頁二六八bc,(晨朝十念法)。
註八九:同上,卷四,頁二六八c,(念佛方法)。
頁25
若人以四事極好之物,供養三千大世界滿中阿羅漢辟
支聖人,所得福德,不如有一人合掌,一稱南無佛陀
,如彼大千聖福,假使百分、千分、百千億分等數譬
喻,皆所不及,一稱佛名者功德無量。一稱佛名者,
功德尚爾,況復十念佛者,況復一日、一月、一年、
一生念阿彌陀佛者所得功德耶?【註九0】
他認為這種念佛有十種「勝利」:
若能暫歸三寶受持一佛名者,現世當獲十種勝利。一
者,書〔晝?〕夜常得一切諸天大力神,將河沙眷屬
,隱形守護。二者,常得二十五菩薩如觀音等,及一
切菩薩,常隨守護。三者,常為諸佛晝夜護念,阿彌
陀佛常放光明,攝受此人。四者,一切惡鬼,若夜叉
、若羅剎皆不能害,一切毒蛇、毒龍、毒藥悉不能中
。五者,一切水難、火難、冤賊、刀劍、牢獄、枷柚
、橫死、枉死悉皆不受。六者,先所作罪,皆悉消滅
,所殺冤命,彼蒙解脫,更無執對。七者,夜夢正直
,或復夢見阿彌陀佛勝妙色像。八者,心常歡喜,顏
色光澤,氣力充盛,所作吉利。九者,常為一切世間
人民恭敬、供養、歡喜、禮拜,尤如敬佛。十者,命
終之時,心無怖畏,正念歡喜,現前得見阿彌陀佛及
諸聖眾,持金蓮台,接引往生西方淨土。【註九一】
遵式百般鼓勵大眾修持淨業,而其玩法犯禁,違背清規者,
最應修此法:
若比丘、四眾及善男女諸根缺具者,欲得速破無明諸
黯,欲得永滅五逆十惡、犯禁重罪、及餘輕過,當修
此法。欲得還復清淨大小戒律,現前得念佛三昧,及
能具足一切菩薩、諸婆羅密門者,當學此法。欲得臨
終離諸怖畏,身心安快,喜悅如歸,光照室宅,異香
音樂,阿彌陀佛、觀音、勢至現在其前;送紫金臺,
授手接引,五道橫截,九品長騖,謝去熱惱,安息清
涼,初離塵勞,便至不退,不歷長劫,即得往生者,
當學是法。欲修少法而感妙報,十方諸佛具時稱讚,
現前授記,一念供養,無央數佛,即還本國,與彌陀
坐食、觀音議論、勢至行步,眼耳動視,徹聞
────────────
註九0:見《樂邦文類》,卷二,頁二二四b∼二五b,(往
生西方略傳序)。又見同書卷四,頁二六九ab,(
校量念佛功德)。
註九一:同上。
頁26
身量,無際飛空,自在宿命了了,遍見五道,如鏡面
像,念念證入,無盡三昧。如是稱述,不可窮盡,應
當修習此之勝法。【註九二】
這種犯五逆十惡而可藉修持淨業獲往生淨土的觀念,與早期
曇鷥主張為惡者不得往生的看法已大異其趣。實是宋代彌陀
信仰的一大特色。
一般而言,宋代淨土僧侶的議論,大致上不出遵式之格
局。關於對小乘、權教的批評,淨覺仁岳提出「漸門都昧於
往生,頓教盛稱於淨土」之說,一面說明以小乘、權教判定
淨土之非,同時糾正楊億「極樂為示權」之見。他說:
所言極樂為權,權必對實也,請試陳之。為以小乘是
權,大乘是實耶?為以有法是權,無法是實即〔耶?
〕若謂小乘是權者,且聲聞經中曾無一言勸讚往生十
方淨土……若謂有法是權者,何但極樂是權,至於泥
洹皆是權耳。……若謂吾不取極樂亦不著泥洹,況然
無朕,不可擬議,若爾,則滅後無生,何殊外道斷滅
之見?【註九三】
所以他主張佛所謂「讀誦大乘方等經典,善解義趣於第一義
,心不驚動,斯為上品往生之業在。」【註九四】
關於「唯心淨土,自性彌陀」之說,圓辯道琛(一0八
六∼一一五三)亦有文闡述。主張「十界四土不離我心」,
而不僅「我心」具三千法,且此心與佛、眾生各具之三千法
無所差別。他以千珠之譬來說明此義,略謂:
如彼帝釋殿上,千珠寶網,眾珠之影,映在一珠,一
珠具足眾珠,彼彼千珠互映亦爾。現前一心即是千珠
中一,彼彌陀佛土亦是千珠中一,所有十界眾生,趣
舉一界,皆是千珠中一。既我一珠能映眾珠,我心之
內無復眾珠,則離我心外別無淨土。何故爾耶?以釋
迦亦是一珠,彌陀亦是一珠,既舉全收,豈心外有法
?故曰唯心淨土、本性彌陀也。【註九五】
────────────
註九二:同上,卷二,頁二二五bc,(往生淨土懺願儀序)
。
註九三:同上,卷四,頁二六二c一二六三c,(義學編論席
解紛)。
註九四:同上。
註九五:同上,卷四,頁二六五bc,(唯心淨土說)。
頁27
道琛進一步說:
唯心淨土一而已矣,良由彌陀悟我心之寶剎,我心具
彌陀之樂邦,雖遠而近,不離一念,雖近而遠,過十
萬億剎。譬如青天皓月,影臨眾水,水不上升,月不
夏下降,水月一際,自然照映者也。【註九六】
提示古德「即心是佛,須假修行」之說,強調借修行以去迷
悟、情想,成就本性彌陀之境。在櫨庵有嚴(一0二一∼一
一0一)看來,即是「修因」。 這些因包括 (1) 修心妙觀
、首楞嚴定等;(2) 念彌陀四十八願;(3) 發菩提心行念佛
三昧;(4) 誦灌頂神咒真言等;(5) 持戒、誦咒、讀大乘種
種福善,迴向莊嚴成淨土因:(6) 臨終念佛號。【註九七】
有嚴認為修行之徒,但自內照,修淨土心,此心即淳淨心。
萬法唯心,心既淳淨,則往生佛迎,心垢則生魔宮。【註九
八】
「唯心淨土」論,雖為部分禪者所譏,但是不少禪宗大
德也支持其說。如天衣義懷(九九三∼一0六四)下的雲門
禪徒,多傳此淨土法。譬如其法孫姑蘇守訥(一0四七∼一
一二二)就曾說:
吾嘗學唯識,唯遮外境,識表自心。心外無境,境全
是心。心法遍周,淨土豈離乎當念?生佛同體,彌陀
全是於自心。【註九九】
他引《首楞嚴經》證明其說:
《首楞嚴經》:心存佛國,聖境冥現,唯闡提無信根
者,則十萬億佛土遠隔他方之外矣。【註一00】
雖然如此,「唯心淨土、自性彌陀」之說法仍受到相當
誤解,譬如有些參禪之徒就乾脆說:「唯心淨土豈復更有淨
土?自性彌陀不必更見彌陀。」【註一0一】這是一方面口
否定念佛、修持的必要性,另一方面凸顯參禪俉性超佛越祖
,貶抑淨土
────────────
註九六:《樂邦遺稿》,卷下,頁三00c ,(圓辯法師說
彌陀淨土)。
註九七:同上,卷四,頁二六三c∼二六四b,(淨土修因或
對)。
註九八:同上,卷四,頁二六四b∼二六五a,(淨土魔佛或
對)。
註九九:同上,卷四,頁二六六a,(唯心淨土文)。
註一00:同上。
註一0一:見《龍舒淨土文》,(東京:國書刊行會《卍新
纂大日本續藏經本》,一九八六)第六十一冊,
卷一,頁一六七a,(淨土起信五)。
頁28
,而至認定「西方不足生」、「阿彌不足見」。【註一0二
】故杭州的律教大師靈芝湛然元照(一0四∼八一一一六)
,就挺身而出,糾正其說。
元照雖為律宗大師,但主張會通禪、教、律、及淨土。
他對彌陀教觀尤其關切,認為東林以來淨社,於彌陀信仰之
轉播,最有貢獻。至宋慈雲遵式時,更是「盛振於浙右」。
但是他又憂心彌陀淨土之信仰,因禪徒之貶抑,出現衰象,
遂說:
末流狂妄,正道梗塞,或束縳於名相,或沉冥於豁達
。故有貶念佛為粗行,忽淨業為小道。執隅自蔽,盲
無所聞。雖聞而不信,雖信而不修,雖修而不勤,於
是淨土教門或幾乎息矣!【註一0三】
元照撫今追昔,深覺彌陀淨土信仰之不可淪落衰微,是以大
聲疾呼,鼓勵道俗效法先賢,從事淨業:
鳴呼!明教觀孰如智者乎?臨終舉觀經贊淨土而長逝
矣!達法界孰如杜順乎?勸四眾念佛陀,感聖相而西
遇矣!參禪見性,孰如高玉智覺乎﹖皆結社念佛而俱
登上品矣!業儒有才,孰如劉、雷、柳子厚、白樂天
乎﹖然皆秉筆書誠,而願生彼土矣!以是觀之,自非
負剛明卓拔之識、達生死變化之數者,其孰能信於此
哉﹖近世宗師,公心無黨者,率用此法,誨誘其徒。
由是在處立殿、造像、結社、建會,無豪才財、無少
長,莫不歸誠淨土。若觀想、若持名、若禮誦、若齋
戒,至有見光華、睹相好、生身流於舍利,垂終感於
善相者,不可勝數。淨業之勝,往古無以加焉。生當
此時,得不知幸乎。【註一0四】
元照之說不僅顯示杭州淨業之盛,而且還描繪當時彌陀
信仰的具體作法。當杭州臨海縣九仙山之無量院立觀音堂及
彌陀殿,寺僧用淵(生卒年不詳)募士女一千人,鳩財三百
緡,雕造八尺彌陀像,設五百羅漢飯僧之齋會,正是「立殿
、造像、
────────────
註一0二:同上。
註一0三:見《補續芝園集》(《續藏經》第五二四冊)頁
三0四c∼三0五a,<臨安無量院造彌陀像記>
。此文亦見《樂邦文類》卷三,頁二四四 b∼二
四五a(無量院造彌陀像記)。
註一0四:同上。
頁29
結社、建會」的具體作法。也唯有這些外部的建置,方得以
提供僧俗「禮足、贍顏、稱名、送想」的環境,完成其「觀
想、持名、禮誦、齋戒」的淨業之行。
在兩浙淨業的推動上,不少儒者也以不同的方式參與。
譬如,他們也參加「唯心淨土」之爭辯,南宋王日休(龍舒
)就主張與其喊「唯心淨土、自性彌陀」之口號,不如腳踏
實地,持誦修行,以免受誤。【註一0五】王日休代表宋以
來熱心宣揚彌陀淨土的儒者。他「通群書訓傳,六經諸子,
數十萬言」,「所解六經語、孟、老、莊,要為不蹈襲前人
」,【註一0六】尤長於《易》與《春秋》。年近六十,始
歸心於淨土之法,但精進念佛,又勤於撰述,著有《龍舒淨
土文》一書,闡揚淨土往生之旨,不遺餘力。此書屬上文所
指的第四類,是宋代主要淨土典籍之一。書中雖然表示「唯
心淨土、自性彌陀」易流於口號,遭至誤解,但目的在說明
其境界之不易到,非經過一段時間的修持不可。基本上,他
還是支持此說,除撰文多篇,勸各行各業人士留心西方、勤
念彌陀之外,還積極奔走四方,講說念佛之效,務使世人皆
知專志念佛,可使罪業消滅,死後往生西方。【註一0七】
他還駁斥「以淨土為心,無益於生前」之說,指出既知能以
淨土為心,則必能行合禮義之行,遠刑罰、拒小人,而入君
子之室,為行善之人,如此看來,修西方淨業既有益於生前
又有益於身後。【註一0八】唯修淨業為既為出世之法,目
標在超脫輪迴,則有其縝密的修持法門。王明休將這些修持
法門從《大阿彌陀經》及《十六觀經》歸納出來,寫成十五
章短文,以明往生九品之深淺次第。這些法門除了類似遵式
所倡的清晨十念之外,有特別標舉觀想彌陀之法,和遵式及
天台的觀想方式若合符節。譬如,他所認為的最上法門如下
:
齋戒潔已,清心淨慮,面西安坐,閉目默然,觀想阿
彌陀佛真金色身,在七寶池中,大蓮花上坐,其身長
丈六,兩眉中間向上有白毫一條,八棱中空,右旋轉
五匝,光明照輝金色面與金色身。次停心注想於白毫
,更不得妄有分毫
────────────
註一0五:《龍舒淨土文》,頁一六七b。
註一0六:見同書,頁一六三a ,張孝祥撰(龍舒淨土文序
),及卷十,頁一九五。
註一0七:《龍舒淨土文》,中含勸修淨業之文,針對文人
、官吏、醫者、參禪者、富者、農者、工匠、商
賈……等三十餘種人而發,頗具苦心。
註一0八:同上,卷一,頁一六五c∼一六六a,<淨土起信
一>。
頁30
他念,當令閉眼、閉眼悉皆見之。蓋欲念念不忘也。
如此久久,念心成熟,自然感應見佛全身。此法最為
上。謂心想佛時,此心即是佛,又過於口念也,身後
必生上品上生。【註一0九】
王日休先習儒書,後修持淨業,進而竭力鼓吹彌陀淨土
信仰,所以他也特別留意儒者對佛教的批評。他深信儒者「
或以釋氏之徒無戒行,故輕其教,而因以不信淨土。」所以
在其著作中為釋氏作不平之鳴,一面為淨土信仰辯護,一面
試圖作些「和會」儒、釋的努力。他還勸儒者看釋氏之《楞
嚴》、《楞伽》、《圓覺》、《金剛》等經,以了解釋氏之
所長。【註一一0】同時特別推崇從事淨業的前輩學者,藉
表揚他們以推廣淨土往生之說。
王日休以前,修持彌陀淨土而熱心推動此信仰的儒者不
乏其人。他們多數與僧侶相善,本身又於佛學有深邃的修養
。雖然未必如王日休一般,纂緝專書,宣揚淨土往生思想,
但往往於其文章中稱贊念佛之益,或從事其他活動,鼓吹淨
業。其中能身體力行,又能藉文字來為淨土熱心宣傳的淨土
往生學者當推楊傑。王日休本人對楊傑甚為推崇,所以也藉
楊傑之例來勉勵世人起而效之:
無為楊傑次公,少登高科,明禪門宗旨。謂眾生根器
有利鈍,即其近而易知,簡而易行,唯西方淨土。但
一心觀念,仗佛願力,直生安養。【註一一一】
楊傑於神宗時曾奉命館伴高麗僧統義天入兩浙,拜謁當
時住四明及杭州名僧。【註一一二】曾在兩浙當提刑,故對
西方淨土之說相當稔熟。著有論佛文字無數,惜多已散伕,
唯序文數篇尚存。根據宗曉(一一五一∼一二一四)之說,
他著有<天
────────────
註一0九:同上,卷四,頁一七六b,<修持法門九>。
註一一0:譬如在同書,卷一,頁一六六c∼一六七a<淨土
起信四>裡,他就舉例說明釋氏之「世間法與吾
儒同者不可縷述。」但釋氏又有出世間法,為儒
家所無。
註一一一:同上,卷三,頁一七0b,<淨土總要七>。
註一一二:參閱筆者(十一世紀高麗沙門義天入宋求法考論
),《新史學》二卷二期,頁五三∼七四。義天
所見之兩浙僧侶,包括本文提及之辨才元淨、湛
然元、照、明智中立等。
頁31
台十疑論序>、<王古直指淨土決疑集序>、<法寶僧鑒彌
陀寶閣記>、<安樂國三十讚>等篇「備陳西方要津,為萬
世往生龜鋻。」【註一一三】。他是王古(敏仲)的好友,
王古作<直指淨土決疑集>請他作序。楊傑即在序中主張淨
土非權教:
知一切佛猶如影像,自心如水。彼諸如來不來至此,
我不往彼。我若欲見安樂世界,阿彌陀如來,隨意即
見。是知眾生注念,定見彌陀;彌陀來迎,極樂不遠
。乃稱性實言,非權教也。【註一一四】
他也主張「唯心淨土、自性彌陀」,念佛即可往生,天經地
義:
有佛釋迦是大導師,指清淨土是安樂國,無量壽佛是
淨土師爾。諸眾生但發誠心,念彼佛號,即得往生,
若生彼土,則無煩惱。不聞知者,亦可哀憐。【註一
一五】
又引佛經之說,貫徹其義:
《般舟三昧經》云:「跋陀愁菩薩請問釋迦佛未來眾
生云何得見十方諸佛?佛教念阿彌陀佛即見十方一切
諸佛。」又《大寶積經》云:「若他方眾生聞無量壽
如來名號,乃至能發一念淨信,歡喜愛樂,所有善根
,迴向願生無量壽國者,隨願皆生,得不退轉。」此
皆佛言也。不信佛言,何言可信?不生淨土,何土可
生?【註一一六】
他在(天台淨土十疑論序),就竭力鼓吹佛經所說的念
佛之效,譬如,《阿彌陀經》所說:
若有善男子、善如人,聞說阿彌陀佛持名號,若一日
及至七日,一心不亂,其人臨命終時,阿彌陀佛與諸
聖現在其
────────────
註一一三:《樂邦文類》,卷三,頁二五三b ,<大宋無為
子楊提刑傳>。宗曉又說他「有輔道集,專紀佛
乘。」而蘇軾為此書作序亦說他「無為子宿稟靈
機,遍參知識,凡所謂具爍迦羅眼者,次公目擊
而道存焉。公往年作監司郡守,乃畫丈六彌陀尊
像,隨行觀念,至壽終時感佛來迎,端坐而化。
」
註一一四:《樂邦文類》,卷二,頁二二八c ,<直指淨土
決疑集序>。
註一一五:同上。
註一一六:同上,頁二二九ab。
頁32
前。是人終時心不顛倒,即得往生極樂國土。【註一
一七】
又如《無量壽經》所說:
蓋彌陀光明,遍照法界。念佛眾生,攝取不捨。聖凡
一體,機感相應。諸佛心內,眾生塵塵,極樂眾生,
心中淨土,念念彌陀。【註一一八】
他認為「彌陀甚易持,淨土甚易往。眾生不能持、不能
往,佛如眾生何?夫造惡業入苦趣,念彌陀住極樂,二者皆
佛言也。」【註一一九】可見他也同意修持淨業,人人皆可
往生淨土。
第二個高唱彌陀淨土的儒者自然是楊傑的朋友王古。王
古為仁宗時名臣王素(一00七∼一0七三)之從孫,神宗
朝進士。他在哲宗紹聖時任戶部侍郎,與尚書蔡京議論多不
合,而被外放至江淮當發運使。【註一二0】在京時,嘗與
禪宗尊宿論道。及入江淮,又與江西黃龍之晦堂祖心(一0
二五∼一一00)與楊歧門下之禪侶深契宗旨。參禪之外,
還留心西方之說,悟彌陀淨土法門之勝。僧史說他:
博考諸經,深究往生,貫穿經文,發明佛意。乃作《
直指淨土決疑集》三卷。楊次公提刑作序,載之本傳
。侍郎纂集大彌陀經四十八願、十六觀經九品往生、
馬鳴菩薩大乘起信論、忠國師對蕭宗隨意往生、念佛
三昧寶王論及諸經論,備陳往生淨土要門,該羅具錄
。如稱念南無三十六萬億,一十一萬九千五百同名同
號阿彌陀佛,亦於藏經中節出。至於諸菩薩論淨土法
門之要,皆悉編集。【註一二一】
由此可見王古著作之宏富,故最近在日本《淨土宗全書》中
發現的《新修往生傳》,學者皆認為是王古之著作。【註一
二二】
────────────
註一一七:同上,頁二二八a。
註一一八:同上。
註一一九:同上。
註一二0:《宋史》(台北:新文豐出版社影印中華書局點
校本)卷三二0,頁一0四0五∼一0四0六。
註一二一:《廬山蓮宗寶鑒》卷五,頁三四0a「儀真王侍
郎」錄。
註一二二:見【註二一】。
頁33
他因為深信西方之說,故修持念誦非常虔誠,「平日修行觀
念之心,未嘗間歇。數珠持念,常不去手。行住坐臥,悉以
西方淨觀為佛事。」【註一二三】他也主張「唯心淨土」之
說,曾指出:
彌陀心內,眾生新新攝化;眾生心中,淨土念念往生
。質脫寶蓮,不離當處;神超多剎,豈出自心?……
念本性之無量光,本 ` 來無念; 生唯心之安養國,
真實無生。解脫苦輪,十念亦超於寶地,會歸實際,
二乘終證於菩提。【註一二四】
所以他也批評那些以淨土為小乘權教者,說他們「學寡障多
,疑深觀淺,斥為權小,闐若存亡,則以馬鳴、龍樹為未然
,天台智覺為不達。」【註一二五】
第三個關心彌陀淨土的儒者當推晁說之(一0五九∼一
一二九)。晁說之家學淵源,其高祖翰林晁迥(九五一∼一
0三四)精通佛、道,以和會三教為職志,與四明知禮善。
唯晁迥曾表示「淨土觀法乃小乘權術」、與淨土學者之見不
合,所以南宋宗曉(一一五一∼一二一四)曾為文反駁之。
【註一二六】晁說之於知禮三世法孫明智中立之處學天台之
教,對其所講,深所佩服,曾為其所著《摩訶止觀妙境辨正
》一篇作序。又因受明智之教,對於遵式、知禮、和元照以
來宏揚淨業之努力,推崇備至。他不僅本身信仰彌陀淨土,
而且撰文闡揚其說,使兩浙以外地區之學者,知有彌陀淨土
,深受其惠。譬如他的讀者之一臨淄趙仁裕,就因閱讀他的
文字而「知有西方淨土可修」,而致書請他大加闡明修西方
淨土之法,「益以惠我無情有性者」。【註一二七】晁說之
於是發揮其論,大讚智者綜合《法華》、《華嚴》、《維摩
》、《仁王》各經之淨土觀所歸納的
────────────
註一二三:同【註一二一】。
註一二四:同上。
註一二五:《樂邦文類》卷二,頁二三0a <淨土寶珠集序
>。
註一二六:見【註七九】。
註一二七:見前引晁說之《景迂生集》卷十四,頁二二 b∼
二五b ,<淨土略因>末。該文亦見於《樂邦文
類》卷四,二六c∼二六七b。按:依智者《天台
淨土十疑論》,「四土」應為「染淨同居土、方
便有餘土、實報無障疑土、常寂光土。」晁說之
所列「四土」似為「五土」:「常寂光土、實報
莊嚴土、方便有餘土、同居淨土、同居穢土。」
然後二者實為智者的「染淨同居土」。
頁34
「四土」說,是超絕之淨土教論;從而認定「《法華》之前
有《維摩經》,首以淨土起教,《法華》之後有《起信論》
,終歸證於淨土。」【註一二八】
第四個支持彌陀淨土信仰的名儒應是與晁說之同時的陳
瓘(一0五七∼一一二二)。陳瓘頗留意於禪宗,於華嚴法
界之旨、天台止觀之義皆有深解,佛修學養甚深。他因疏論
宰相章惇,謫官於四明,遂與明智中立交游,而屢相問道。
晚年刻意西方,曾為明智中立作<南湖延慶寺淨土院記>,
發揮彌陀寂光淨土之旨。文中曾說:
夫淨土之教,古佛所說。誠心之士,諦受不疑。如來
之敘九品,以至誠為上上,智者之造十論,破疑心之
具縛。縛解,情亡;識散,智現。則彌陀淨境何假他
求?【註一二九】
為替明智中立印發智者<十疑論>造勢,他作<淨土十疑論
後序>,進一步解說智者造<十疑論>之由,略謂其目的在
使「未出生死,得出生死;未生淨土,得生淨土。」同時還
特別強調信而不疑,或由不信淨土而轉信淨土,在彌陀往生
之重要性。【註一三0】他特別提示世人,即使相宗學者也
認為淨土西方為最好之歸宿:
慈恩有言曰:凡夫業重,處處生貪,若不指一方,何
以繫心專注?此善知識隨方扶教,專護相宗。然論安
養知足之勝劣,則以偏勸往生為最勝。【註一三一】
陳瓘也支持「唯心淨土」之說,認為與天台「一念三千」之
法息息關:
一念心起,三千性相一時起;一念心滅,三千性相一
時滅。念外無一毫法可得;法外無一毫念可得。此乃
本性不遷之法,中理圓明之體。此體以如理為命,其
壽無量,非報得命根,亦無連持。本無名字,而不具
諸名,名其土曰:
────────────
註一二八:同上。
註一二九:《佛祖統紀》卷一五,頁二二六a。 又《樂邦文
類》卷三,頁二四二b∼二四三b,<延慶寺淨土
院記>;《至正四明續志》卷十一,頁八 b∼一
一a,(<延慶寺>淨土院記)。
註一三0:《樂邦文類》,卷二,頁二二八b ,<淨土十疑
論後序>。
註一三一:《樂邦文類》,卷三,頁二四二b–二四三b,<
延慶寺淨土院記>。
頁35
「極樂國」,名其身曰:阿彌陀。身土交參,融乎一
妙。【註一三二】
陳瓘晚年被貶台州,於是專意西方,自謂「革心改過,專驅
此土,路長身老,恨發心之晚也。」於是學晁迥著《道院集
》之法,將其所行淨業之法,繫之以辭,匯集成書,名之曰
《寶城易記錄》,使有心西方者,易記易學。【註一三三】
以著作理論來支持淨土信仰的儒者,還有自稱無功叟的
王闐(生卒年不詳)。王闐嘗演說淨土教,並將其演教之辭
輯成《淨土自信錄》一書。書中稱淨土為圓教,反對部分禪
徒冠以「小乘」之名而視之為末流之事。他嘗說:
彼信如來直指本心,令人究理之說,而疑其示淨土論
往生者何哉?【註一三四】
所謂「信如來直指本心之人」即是禪宗之徒。他認為這些禪
徒對聖師高僧往生之事,無所聞知,而自絕於往生之途。他
們見婦人童子念佛則恥之,完全不解如來贊淨土之意。他說
:
如來之稱讚淨土也,其意若曰:淨土自他凡聖因果
,即眾生之自心耳。往生淨土易,自信自心難。當時
十方淨土知其說一切世間難信之法,由是舒舌勸信,
繼而如來又喻之,使信受焉,則大覺垂慈之旨,於斯
可見,而眾生終不信,是可嘆也。【註一三五】
王闐的生平不詳,他的著作是否針對兩浙地區禪徒而發,無
從知曉。但是揆諸上文元照之說,似有可能。總之,彌陀淨
土信仰者,不管是僧侶或儒者,對禪宗刻意貶低淨土,多不
以為然。這種禪、淨之間的辯難,至南宋仍未消歇。部分禪
徒或者是宗禪之學者,仍認為淨業屬鈍根之人的「方便權說
」。孝宗隆興中(一一六三∼六四),思梵講主(生平不詳
)在杭州臨平山說淨土教,當時撫杭之鄭通判就曾有「彌陀
生淨土是否專為鈍根方便權說」之問。思梵反問其人謂智者
、延壽等往生淨土
────────────
註一三二:《樂邦遺稿》,卷上,頁二九二c ,<陳了翁談
唯心淨土>。
註一三三:《樂邦文類》,卷二,頁二三一c∼二三二a,<
寶城易記錄序>。
註一三四:《樂邦文類》,卷二,頁二三一a ,<淨土自信
錄序>。
註一三五:《樂邦文類》,卷四,頁二六七c∼二六八a,<
淨土自信錄序>。
頁36
高僧,是否為鈍根。而且若淨土為權,則何者為實?他引楊
傑「欲見彌陀,隨心即見」之說,肯定淨土為「稱性實言,
非權教也」。【註一三六】
六、結論
宋代彌陀淨土信仰,以兩浙地區為最盛,北宋如此,南
宋亦然。基本上,在僧侶的大事宣揚,官僚的慷慨支持,民
間的虔誠信奉,及學者的修持驗證及其在理論上的贊助下,
彌陀信仰流行極為廣泛。事實上,宋代兩浙的社會,彌陀信
仰已深入人心,非大小乘或權教實教的爭執所能改變,也未
必要因禪徒的打擊而衰微。北宋末年,民間漸出現居士組織
的蓮社,結社、造像之事不須再由僧侶號召。譬如徽宗政和
末,居錢塘西湖的處士王衷(生卒年不詳),就曾結蓮社。
他還作文告諭,說明結蓮社之由,中謂:
今衷謹於居處結白蓮社,募人同修,有欲預者,不限
尊卑貴賤,士庶僧尼,但發心願西歸者,普請入社也
。【註一三七】
以居士之身分結社,而號召僧尼參加,這是過去少有之現象
。南宋高宗時,自號蓮花居士的張掄(生平不詳),深信西
方淨土之說,長期念佛,刻勵精進,未嘗間斷,至「闔門長
少,靡不從化。」他也辟其住宅,鑿池種蓮,仿慧遠結社之
遺意,日率妻子課佛萬過,後立蓮社與信道者定期集會。【
註一三八】他也撰文普勸世俗參加,文中說:
我今者勸諸有緣,結此蓮社,假使難知難辨,猶當勉
力精勤,況佛號甚易持,淨土甚易往。八萬四千法門
,無如是之捷徑。但能輟清晨俯仰之暇,遂可為永劫
不壞之資。【註一三九】
────────────
註一三六:《樂邦遺稿》,卷上,頁二九八b ,<答淨土是
被鈍根權說間>條。按:鄭通判不詳何許人。
註一三七:《樂邦文類》,卷下,頁三0二b ,<王朝散勸
修西方文>。
註一三八:《樂邦文類》,卷三,頁二四五bc,<高宗皇帝
御書蓮社記>方。
註一三九:《樂邦文類》,卷二,頁二三六<結蓮社普勸文
>。
頁37
張掄之蓮社吸引不少彌陀信徒,凡聞其活動者,多隨喜而至
,是以唱佛之聲不斷,高宗皇帝忻慕之,親賜「蓮社」二字
表揚。【註一四0】
事實上,許多居士雖未結社,但為彌陀淨土宣傳之誠不
減於僧侶。他們與僧侶一樣,苦心奔走,勸誘民眾修持淨土
。譬如,宣和末,京師慧林院的禪師慈受懷深,常苦口婆心
勸人修西方觀,有某魏居士,受其感化,亦以西方觀,展轉
化導,影響極大。當時曾任左司諫的江公望(字民表,生卒
年不詳),也作(念佛三昧文)大勸於世。【註一四一】江
公望「酷好宗門,參善知識,蔬食葛衣,砥節勵行。晚年專
修淨業,俉入念佛三昧。」【註一四二】他在<念佛三昧文
>中說特別主張一種善巧方便的,無聲的稱名念佛法:
有巧方便,無用動口,不出音聲,微以舌根敲擊前齒
,心念隨應,隨心應量,循業發現舌意根下,念念之
中,便有阿彌陀佛四字。……念念圓通,肉團心現,
本性彌陀。五濁身游唯心淨剎,久久遂成唯心識觀。
【註一四三】
江公望的默念式念佛三昧雖與一般稱名念佛稍異,但仍本於
「唯心淨土、自性彌陀」的淨土觀,代表兩浙彌陀淨土信仰
的延績與擴張。而江本人熱心宣導念佛之法,也代表自王古
、楊傑以來,儒者以居士身分主動參與、推廣彌陀信仰的熱
誠。由於這些居士的參與,使彌陀信仰更易在高級知識份子
間流傳,彌陀淨業也直接地影響許多知識界的頂尖人物。譬
如楊傑的好友蘇軾,就是彌陀淨土的信仰者。他對同時期在
錢塘「普勸道俗,歸誠西方極樂世界」的湛然元照深為佩服
。所以他母親程氏去世時,就拾其簪珥等遺物給元照之靈芝
寺,並命匠畫彌陀像追薦冥福。並以佛偈頌曰:「願我先父
母,及一切眾生,在處
────────────
註一四0:《樂邦文類》,卷三,頁二四五bc,<高宗皇帝
御書蓮社記>。
註一四一:《樂邦文類》,卷三,頁二四六c ,<寶積蓮社
畫壁記>。依<寶積蓮社畫壁記>作者鍾離松之
意,江公望似乎也立蓮社,因為鍾於弱冠之時,
曾「蚤預斯社」。
註一四二:《樂邦文類》,卷四,頁二七0c ,<念佛方便
文>。
註一四三:同上。
註一四四:《樂邦文類》,卷五,頁二七三c∼二七四a,<
畫阿彌陀佛像偈并序>。
頁38
為西方,所遇皆極樂,人人無量壽,無去亦無來。」【註一
四四】其妻王氏卒於京師,臨終也捨所用之物,並令其子為
畫彌陀像,以薦往生,蘇軾並作詩贊其像。【註一四五】
最值得注意的應是禪師的加入彌陀信仰,並為彌陀淨土
辯護。南北宋之交,曹洞宗的真歇清了(一0九0∼一一五
一)在兩浙叢林傳法,並宣揚淨業,特別強調佛在世時,說
法三百餘會,獨於淨土之教諄諄教誨不已。他不但認許唯心
淨土之說,而且也以「專念阿彌陀佛乃千珠直示一珠,見一
佛即見十方諸佛」的說法來為彌陀信仰辯護,普勸禪徒念佛
修西方。【註一四六】這對講「見性成佛」的禪徒似乎很難
想像,但是主「自性彌陀」之人就不覺有何衝突。所以王日
休就曾勸參禪者修西方:
參禪大悟,遂脫生死輪迴,故為上矣,然至此者恐少
。若修西方,則直截輪迴,萬不漏一。故今勸參禪之
人,每日留頃刻之暇,修於西方。若果大悟,得超輪
迴,去佛地尚遠,故往見阿彌陀佛,展禮致敬,有何
不可?若未得大徹悟者,壽數忽盡,且徑往西方見佛
,何患不大悟也。若不修西方,則未免隨業受異報也
。【註一四七】
真歇清了和王日休之語,對禪徒影響力如何,難下斷語
。但以二人之身分評估,當會引起相當程度之共鳴。重要的
是他們反映知禮、遵式與其數代門徒所建立淨業的統緒,是
宋代兩浙彌陀信仰持續發展、盛行的明證。
────────────
註一四五:《樂邦文類》,卷二,頁二三七c ,<畫阿彌陀
佛像贊>。按:蘇軾作阿彌陀、觀音贊甚多,見
明徐長孺輯之《東坡禪喜集》(台北:老古文化
公司,一九八二)。此二彌陀像贊,偈皆收入該
書。
註一四六:見《淨土指歸集》(東京:國書刊行會《卍新纂
大日本續藏經本》,第六十冊,一九八六),卷
上,頁三七二b,<歷代宗尚>,及同卷頁三七
六c<舉一全收>。
註一四七:《樂邦遺稿》,卷下,頁三0二c ,<勸參禪者
不妨修西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