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悲觀音信仰在中國

郭祐孟

覺風季刊
第30期(2000)
頁11-19、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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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觀音菩薩在中國、西藏、日韓等地都是正信佛教與民間信仰中的大宗;以漢地而言,流傳最普遍的就是「大悲咒」。而圍繞在這一法門周圍的圖像也極為豐富,滋潤著古今佛門子弟和廣大社會群眾的心靈。本文就從佛教史及圖像學當中去參訪這一段大悲觀音信仰史,並對這尊永不褪色的法相致上最深的禮敬

一  大悲觀音信仰入華的情況

  大悲觀音的根本經典為《大悲心陀羅尼經》(以下皆稱為《千手經》),唐太宗貞觀年間(627-649)由智通翻譯的《千眼千臂觀世音菩薩陀羅尼神咒經》為最早的譯本,唐高宗永徽、顯慶年間(650-682)又有伽梵達摩所譯的《千手千眼觀世音菩薩廣大圓滿無礙大悲心陀羅尼經》,兩本雖有繁簡之別,但關鍵語皆相同,都在禮敬「具大悲心而環顧眾生的聖者」,唐代敦煌的寫經就同時流通著「智通本」和「伽梵達摩本」。此時的密教比起六朝時期所傳佈的零星密法,已經逐步將傾向於世俗利益的祈禱咒願淨化,並加強佛法義理與瑜伽行法間的緊密聯繫,在高宗永徽年間由阿地瞿多所譯的《陀羅尼集經》中就完備了諸尊壇法,為百年以後入華的開元三大士提供了傳播純正密宗的背景條件。當然,《千手經》的魅力非凡,初傳時就帶動佛教界一陣雕造熱潮,留下莊嚴的法相。

  開元三大士的德學席捲了八世紀的中國佛教界,他們所攜入的《千手經》梵本計有:金剛智翻譯的《千手千眼觀自在菩薩廣大圓滿無礙大悲心陀羅尼咒本》、《千手千眼觀世音菩薩廣大身咒本》、《金剛頂瑜伽青頸大悲王觀自在念誦儀軌》,不空所譯的《青頸觀自在菩薩心陀羅尼經》、《千手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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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世音菩薩廣大悲心陀羅尼》,及《大慈大悲救苦觀世音自在王菩薩廣大圓滿無礙自在青頸大悲心陀羅尼》等等。至於大悲千手像的相關製作法則由善無畏譯出《千手觀音造次第儀軌》及不空的《攝無礙大悲心大陀羅尼經計一法中出無量義南方滿願補陀落海會五部諸尊等弘誓力方位及威儀形色執持三摩耶標幟曼荼羅儀軌》,百餘年後又有蘇嚩羅譯出《千光眼觀自在菩薩秘密法經》,可視為千手像法的廣衍。(圖一)不空曾依據七世紀「伽梵達摩本」增加悉檀梵字對翻,並在原咒章句下附加聖眾與八部鬼神名相。至此,大悲觀音的義理(藉「伽梵達摩本」明之)與行法(由念誦儀軌中見之)堪稱完備。今天流通的《千手經》便是以「伽梵達摩本」正文與不空附加的名相註為底本,再添入元、明之際補充的咒語解釋、「真言四十二手」和「大悲出相」所共同組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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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圖1 按照善無畏千手造次第所繪的千手觀音像           圖2 九世紀初的敦煌千手觀音絹畫

二  大悲觀音信仰的弘傳實況

(一) 晚唐密宗的變遷

  開元三大士所開創的密宗世界在唐武宗的會昌法難之後衰敗不堪,失去了宮廷的支持,正邪諸師相繼傳法,密宗在民間廣為流行,與漢地顯教及民間宗教相互影響,使得密宗的學理和實踐都蘊釀轉型。上乘者參禪宗法味,中乘者得教下精髓,下乘者則流於祈福攘災、神通炫世;知其味者能入圓滿之教,昧於外相者則冤枉功德,為世人詬病。晚唐密宗大德智慧輪宣導「以陀羅尼為佛法根本」的觀念,並泐碑流通,意圖提昇真言陀羅尼的重要性,釀成特殊陀羅尼信仰的新契機。這種將純正密宗的某一尊或某一經典加以各別重視、弘揚的方法,在宋、遼時代成為佛教界的新氣象。大悲咒也得到良好的發展與僧俗的重視,許多保留至今的石窟雕像與繙絹佛畫(圖二)都成為千手觀音信仰一路走來的回憶錄。

  「別尊陀羅尼法」這種義理與瑜伽禪觀的整合,對於保存密宗精華及將密宗推向平民化有非常重大的意義,是密宗在中國社會得以流傳至今的主要關鍵。包括:準提法、千手觀音法、穢跡金剛法、尊勝佛母法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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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晚唐以後盛行於民間的重要漢密法門;他們的修持概念及方法都與東密、藏密有顯著差異,突顯了「顯密理事圓融」與「生起圓滿次第互攝」的特性,這或多或少得力於禪宗的養份。事實上,晚唐以後禪宗與淨土宗的強勢發展,也促成別尊陀羅尼與之結合的歷史條件。尤其準提法與華嚴學的組合、觀音法與天台學的相互倚重,都配合著淨土往生的終極意義,這兩脈殊勝的發展幾乎主導了近千年來的觀音信仰;以臺灣早期的佛教來說,除了它們二者之外,也找不到更精緻的成分了!而部分密宗行者因缺乏強有力的教義訓練及嚴謹的修學次第指導,也引生不少弊病,使功利主義傾向淹沒解脫證道的初心,在感應靈驗的境界中妄自尊大,以盲引盲;大悲觀音在民間也不免被曲解而俗化。

(二) 宋代法智大師編製《大悲懺本》

  五代十國朝祚短暫,國不和睦,人心低靡,道德墮落,但是蜀國的藝術發達與吳越國、閩國的尊信佛教卻是這個黑暗時期的明燈。吳越忠懿王便是親事永明延壽與天台德韶的帝王,他感於佛學在唐武宗毀佛後的衰頹,遠從高麗求取散佚佛典,提供豐碩的資源,緇素得以咀嚼精研,也替中國近世佛教打定基礎。吳越佛教的成果就在降宋(978)後,拱手讓予趙氏王朝。

  北宋初年是天台宗復興與蛻變的時代,知禮大師繼承天台宗在錢塘地區的傳統勢力,又得到皇帝與官僚們的賞識,通過山家山外之爭,鞏固也完善了他的天台學體系。他與慈雲遵氏仿傚智者大師《法華懺儀》的結構而編寫數種懺本,做為止觀實踐的依止;知禮本人更是親身躬行,講懺禮拜三十八年。行懺壇儀比教判弘經更容易被一般人接受,《大悲懺本》正是天台系懺本當中最為流行而且影響力最廣者。不過,《大悲懺本》「嚴飾道場」所規定的壇場本尊並非限於千手觀音像,只要是一般顯密觀音皆宜,甚至於安奉本師釋迦牟尼佛或其它菩薩亦可;或許當時江南的環境並不普遍流通多首多臂的觀音像,大悲咒的盛行並不表示非雕造千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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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不可,這種情況一直延續到今天。

(三) 宋、元密宗的大悲觀音特色

  宋太祖對佛教採取保護措施,並派遣勤行等一百餘人西行印度求法,搜集梵本,禮敬梵僧。此時的印度佛教已經以密宗為主,因此梵本也多是密典。太平興國五年(980),天息災、施護、法天等密宗大師自天竺來,於太平興國寺西設譯經院,譯出密典一百二十部,計二百餘卷,將前代未譯完整的《金剛頂經》再行補譯,使根本密典得以健全,其中又以天息災所譯的《大乘莊嚴寶王經》在民間產生普遍影響。此經主角──六字咒王「四臂觀音」(圖三),形像簡鍊而精緻,全身都是能引發行者菩提心與菩薩行的象徵性圖像;與《千手經》造像的繁複完整相對照,四臂觀音也可說是千手觀音法的簡約式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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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圖3 《大乘莊嚴寶王經》的四臂觀音            圖4 藏傳千手觀音像常揉合十一面、

                是藏傳千手像的重要元素圖                千手與四臂觀音等因素

  流通在藏地的千手像(圖四)無論是「國王傳軌」、「蓮華傳軌」或伏藏所傳,都與甚深的瑜伽禪觀有密切關係,都是大悲觀音因應藏族瑜伽士所示現的禪定法相,其特徵圍繞著十一面、四臂與千手等相關因素,其咒音也與十一面觀音咒較接近,短咒則在六字大明咒尾加上氣音,可見《大乘莊嚴寶王經》與早期漢地流行一時的《十一面觀音經》都是藏傳千手觀音法的重要組成。

  敦煌三窟是一個融合顯密大悲觀音信仰的元代窟,其中兩鋪千手觀音壁畫也是屬於藏密系統的表現,配合著五方佛與八菩薩結構,所蘊藏的深意與廣度都說明著別尊陀羅尼信仰的成熟與嚴謹。另一類「三大士像」,以觀音(形像或顯或密)為中尊,文殊(或雙手或多手)、普賢(或勢至或金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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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左右尊,分別代表修學佛法的正遍知見、真修實證與深廣行願,也配合氣、脈、明點的瑜伽功法;這是大悲觀音融攝華嚴學後的精緻簡化,應可歸屬於華嚴密教的範疇,也與藏傳的「三種姓尊」相通,代表五方佛的心證。「三大士像」廣為佛門喜愛,西藏以四臂觀音、黃文殊和金剛手配合開解行者心輪、頂輪、臍輪的纏結,明代部分佛寺以千手觀音、千缽文殊和普賢為殿堂主題,而臺灣萬華龍山寺及林口竹林山寺則分別以顯密觀音搭配青獅文殊和白象普賢。

(四) 蜀地大悲觀音信仰的獨特發展

  四川的佛教發展遠自南北朝時代就已經興盛不衰,當中原毀佛戰亂時,又因地處邊陲,並未直接受害,具有豐富的佛教傳統。蜀地雕板印刷術向來發達,連中國第一部藏經「開寶藏」都是選在益州(即今四川成都)開雕刊行,晚唐所刻印的密宗陀羅尼經咒也是十分精巧的。

  晚唐四川石窟的造像題材以淨土信仰及密宗本尊的比例較高,尤其是多臂觀音與觀經變相合為雙窟的情形最特殊,極具地區特色。當時有上師柳本尊傳播瑜伽教法,雖說是唐密的質變,但卻開創另一個造像高峰,菩薩像做為龕室主尊的比例升高。其中北山石窟出現了「數珠手觀音」、「日月觀音」、「寶缽觀音」、「柳葉觀音」、「如意觀音」等等,(圖五)很明顯是《千手經》大悲四十手的各別變現,可視為將密宗千手像簡化與漢化的代表作,這風氣或許正是啟發後代人創繪「大悲出相」的重要原因之一。而南宋淳熙六年至淳祐年間(1179-1249),又有趙智鳳瑜伽士在當地教化,大足寶頂山摩崖也雕造一尊大悲千手觀音像,靈感事蹟頻傳。此一前一後,可說是蜀地大悲信仰圖像的精彩之作。明、清雖然續有雕作,但式樣已經改變,呈現藏傳千手像因素的影響,顯然有著地緣聯繫,也與元代密宗的大量傳播有著時間上的因果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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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5 四川大足十三觀音窟可視為《千手經》變相

(五) 明成祖御撰經序

  明代皇室對於元朝宮廷中因密宗氾濫所引生的負面現象極為排斥,這當然是導因於漢、藏之間的文化差異,與漢人對藏系佛教所涵藏的印度後期密宗行法感到陌生及不悅,因此下令禁之,使彼此喪失相互認識與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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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的機會。帝王親自規劃佛教發展的藍圖,在相當程度上限制了佛教多元而活潑的本質,導致僧團與俗世的疏離。明代中期以後,皇室成員又熱衷於贊助宗教書籍的刊行,除了正統佛教經籍得以流通之外,也給予附佛民間宗教更多的發展空間,許多民間新興教團就將觀音相關寶卷流入宮廷,透過當時宮中信徒的助印來推展他們的教義及修行方法,對正統觀音信仰的衝擊可想而知,可謂面臨著質變的危機!

  明成祖永樂九年(1411)的《御製大悲總持經咒序》所反映的內容值得我們參考:(1).受持大悲咒的功德橫超世出世間,(2).皇帝親見明驗,(3).智者愚人皆可借之登聖域,(4).皇帝欲以大悲咒為治天下的方便,(5).五倫及民俗善惡報應皆融於其中。可以說,明成祖想把此信仰做為他鞏固政權的良方,他並未宣導大悲觀音的深刻教學,僅是昧於陀羅尼的神秘力量,這正助長此信仰的功利世俗傾向。明代流通《千手經》的數量雖超過前代數朝,但對佛法的復興卻無明顯效果,一直等到明末,才由數位大德力挽時勢,成就明代佛教的最後一片蓮華田。

(六) 「妙善傳說」在民間的影響

  由於大悲信仰在八、九世紀間就已經普遍傳開,民間也廣為造像供養,汝州(即今河南)寶豐縣東南的龍山(火珠山,俗稱香山),就有一座唐代創建的香山寺大悲塔,到北宋時期成為民間極為重視的朝聖地點。宋熙寧元年(1068) 香山寺大悲塔經歷重建,似乎有擴張香火之意,連翰林學士蔣之奇被貶汝州的短短一個月間,都親自來山禮拜,北宋文人李薦也在《畫品》一書中極力誇讚該寺觀音像的藝術成就;值得注意的是,他們兩人都提及此大悲觀音像的特殊起源,前者說是「觀音化身」,後者則說為「乃大悲化身自作」,都將香山寺大悲塔的千手像罩上神秘的宗教面紗,這也是當時大眾所認定的。

  當時香山寺方丈懷晝出示一份資料,說是南山道宣與天神間關於大悲觀音示現於香山的記錄,並暗示正逢重興之際,蔣之奇雖不無懷疑,但仍不掩實現歷史預言的熱忱,親自做贊鐫碑,碑文由書法家蔡京手書,「妙善傳說」便因蔣之奇而傳開了,四年內,杭州上天竺寺也跟進泐碑流傳,很快地成為民間最動人的觀音故事。透過學者的考察,「妙善傳說」若非捏造,大概就是從唐代民間故事演化而來,加上觀音菩薩的感應靈驗,便在香山寺創造奇蹟;觀音從印度傳來,搖身一變為中國籍,確實增添幾許親切感。「妙善傳說」也在後代小說家的筆下更加豐富,添油加醋地寫成《觀世音菩薩全傳》,成為受歡迎的民俗故事之一。

  仔細研讀這個傳說,會看到許多佛經名詞與人物,但多不是原始意義。作者以菩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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捨手眼為父療疾而復得手眼的描寫來詮釋千手千眼的功德相貌,更成為後代表彰孝道的既定套式之一,在深受傳宗接代價值薰陶的中國社會,菩薩被安排用自殘救親的苦行來完成孝道,並取得出家修行的生命價值。雖然「妙善傳說」是中國故事,但對於佛教認識並不深刻的農業社會而言,確實有鼓勵造像與禮拜的原動力,時至今日,它比起《普門品》和《千手經》更為膾炙人口,許多人提起「妙善傳說」時,仍興高采烈地讚嘆不已。

(七) 觀音感應事蹟結集成書

  佛教徒因禮拜觀音、持誦大悲咒而靈驗神通或解脫往生的事蹟十分眾多,散見於各種書籍碑記,或附加在《千手經》末。清康熙年間,廣東的顯密大德弘贊法師親自繪製千手觀音法相,集僧開莚,講授《大悲懺法》宗趣,感大士金身應現,法師遂輯諸觀音法門與靈感事蹟為《觀音慈林集》,此書在當時引起了不少的共鳴。之後周克復居士也輯出《觀音經持驗記》,其中出現大悲觀音與準提法合修的情形,這多少反映著明清佛教顯密相融、諸宗合流的時代潮流,也傳遞出千餘年來大悲觀音法門的演變。(圖六)這種藉由感應宣傳佈教的風氣一直延續到今天,仍廣為社會大眾所喜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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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6 南台灣寺院中仍保存明清閩南風格的「千手準提合體像」

(八) 「大悲出相」的流行

  「大悲出相」是一種將大悲咒逐句繪成聖像的版印插畫,大約形成於宋元之際,明代中晚期以插畫形式大量出現在《千手經》當中,又在清代趨於完備,是近代民俗佛教重要的圖像。「大悲出相」雖是大眾誤解咒語意義的集體創作,但是仍然具有教育魅力,被做為大悲觀音千百億化身的表現;有人藉以觀想聖容,有人藉以說解經義,也有人虔誠禮拜,更有人逐尊繪製流通,至今仍然可見。

  當我們審慎分析這些圖像的創作根源時,則發現它們是所有漢傳觀音信仰的綜合體,義理擷取自千手、法華、楞嚴等經典,圖像則以漢傳顯密觀音寂忿尊形搭配「大悲真言四十二手」,或源於感應錄,或取材於傳說;(圖七)若以密教圖像學的結構來看,則可選出代表五部密法的數種尊形,不管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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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圖7 此菩薩源自南梁張僧繇畫佛典故,        圖8 台灣寺院仍流行著清代普陀山造型的「大悲出相圖」

            後來成為密宗的「放光菩薩法」

悲觀音以何身化現,都不能離開《千手經》所揭示的大悲心神咒相貌─十心。(圖八)

  福建鼓山湧泉寺是首先將具有爭議的「大悲出相」圖從佛經插畫搬到法堂壁畫的道場,並與善財五十三參配合成對,用以說明佛菩薩無窮盡的悲願與求道者無止境的參學!這種風氣也在清末民初由鼓山參學僧侶帶到臺灣,並在之後的七十年間普及整個臺灣佛教界。(參閱《普門雜誌》237,238,239期的拙文「臺灣大悲出相美術」)

三 明、清時代大悲觀音信仰的質變

明、清以來,純正的儒、釋、道三教對民間的影響逐漸淡化,反倒是提倡「三教同源」、「五教合一」的民間祕密宗教結社如雨後春筍般地茁壯,他們有形無形的轉變了正統佛教的思想及儀軌,將之納入農業社會的生活價值與思維模式。細究這些祕密宗教的信仰內容,多言禪宗六祖心法已傳予白衣,主張在家修行才能成道,對抗傳統的寺院僧團,並且融入中世紀以來「彌勒掌天盤」的天命說,與明清時期成熟的「無極老母」上帝說,宣揚著女神化觀音的慈悲精神。他們挾宣講寶卷與隱密集會的方式來傳道,將信徒教化成神、仙、佛、聖混淆不清的「得道者」,許多知見不明的佛教徒因此而神道庸俗化。觀音菩薩的悲心雖也受到尊崇,但已經變質了!

  以明末楊澤創立的「在理教」而言,觀音被演為「南海聖宗古佛」,除了宣傳寶卷外,信眾也學習《普門品》、《心經》及大悲咒,一般的老百姓就當它與佛教是同一家人了。表現在造像上,觀音穿起白袍棉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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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上端著太極八卦或拂塵,頂上仍然戴著坐佛,端身於蓮台,真是佛教圖像學當中的荒誕「四不像」,這說明了近代民間大悲觀音信仰的危機!另外一種「大悲觀音念誦觀行圖」(圖九)是明代漢密瑜伽師融合晚期密宗行法的觀音觀想念誦法之一,似乎是瑜伽字輪觀的變形,在沒有嚴謹的密宗次第保障之下,這類枝末的發展,將會流失佛法本質的清純,實在需要澄清及導正。由於祕密宗教常有靈療及驅魔除鬼的法事,所以大悲咒的靈驗更助長它涉入神祕世界的機會,容易讓人醉心於追求不可思議的感應神蹟,反而難以脫卻層層包裹的生死輪回,從這樣的無奈讓我們看到了菩薩的淚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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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圖9 明代「大悲念誦觀行市圖」               圖10 現今的觀音道場皆塑造千手像並舉辦「大悲懺法會」

   晚期密宗行法的民俗觀音法門之一

四 小結:兼談臺灣當代的千手觀音信仰

  臺灣當代的千手觀音信仰普遍存在各道場,幾乎是每個佛教徒必定參與的法門之一,主要分為漢傳與藏傳兩大類型。漢傳千手觀音法主要是依附在淨土念佛法門,提倡以大悲咒的持誦功德積聚將來往生的資糧,道場方面則定期舉辦「大悲懺法會」,印送《千手經》到世界各地。(圖十)不過,關於《千手經》的講座卻不多見,鮮少以天台家法弘揚《大悲懺本》內蘊涵的意義,所以大部分佛教徒對於在漢地流傳了一千四百年的《千手經》並不熟悉,參與拜懺時也未將事修與理觀並重,可以說有偏好修福而忽略與慧解相應的傾向。

  台北縣樹林海明寺的悟明老和尚一生修持大悲觀音法門,以身教說法,尤其《大悲懺法》的唱腔莊嚴,感人至深。苗栗縣九華山大興善寺的福慧比丘尼曾得大唐密教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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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世傳人佛慧上師的授法,畢生禁語專持大悲咒而成就,朝山到此求大悲水解難者不計其數,福慧比丘雖已經圓寂,該寺的大悲水至今仍然湧現不可思議的悲願。悟老及福慧尼二大德真實地映現出《千手經》裡的每一句話,讓人讚嘆頂禮。近十餘年來臺灣社會方興未艾的藏傳大悲觀音法,其根本經典雖然也是《千手經》,但又衍繹出更多元化的相貌,表現在各種傳承。其中一種大悲觀音造形很特別:主尊為立姿四臂觀音,身後有千手千眼環繞,其法稱為「大悲觀音痛苦自解脫」,是深一層的祕密法灌頂。幾年前達賴喇嘛來臺弘法時,也傳授「千手觀音灌頂」,許多人都趨之若鶩,與觀音菩薩結下良緣。

        從《千手經》對古今佛門子弟的影響來看,可說是觀音信仰史中極為深刻而動人的一章。本文雖是抽樣性的描述,難免有掛一漏萬之弊,但對佛教徒而言,透過這段歷史發展的探訪,進而對自身性靈做反省,或可去蕪存菁,以正念精進去開啟與觀音平等大悲相共鳴的空性,才能使「大悲心」散射它「廣大圓滿無礙」的光輝。我們有幸生逢寶島臺灣,得遇顯密諸大德傳授圓通的大悲觀音法,怎麼能不善加珍惜,深入法海呢?讓我們合掌稱念─南無大悲觀世音菩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