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像卷中幾尊密教觀音之我見

李玉珉

故宮文物月刊
第四卷第六期(1986.09)
頁125-132

©1986 國立故宮博物院出版組
臺北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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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宮文物月刊第四卷第六期(1986.09)

前言

        佛教雖為一外來宗教,但是在政治上、思想上、風俗上,影響中國甚鉅。其輸入我國的主要路線有三:一為自印度的中、北部,經過中亞、絲路,傳入中原地區;二為自印度沿海,經由海道,傳至長江下游;三為自印度東部,經過緬甸、雲南,傳至四川一帶。由此可見,除了絲路之外,雲南在中印文化的交流上,亦占了一席相當重要的地位。也因為這個原因,雲南佛教盛行,自然是意料中事。

        徐嘉瑞先生根據他所搜集的資料,推測遠在漢代(西元前二0六至西元二二0年),佛教就已輸入雲南,然而典籍散佚,文獻湮沒,當時佛教的內容及發展情況,現在已無從查考。不過,根據唐永泰元年(七六五)在雲南大理所立的「南詔德化碑」,文中有「開三教,賓四門」之語,顯然早在南詔時期(七三八至九0二年),佛教已為雲南重要的宗教之一。到了大理時代(九三七至一二五一年),統治者段氏篤信佛教,大力倡導,佛教的發展愈加蓬勃。元郭松年〔大理行託〕云:「…此邦之人西去天竺為近,其俗多尚浮屠(佛)法,家無貧富,皆有佛堂。人不以老壯,手不釋數珠。一歲之間,齋戒幾半,絕不茹葷飲酒。……師僧有妻子,然往往讀儒書,段氏而上國家者設科選士,皆出此輩。」佛教對雲南的影響之大,由此可見一斑。

        大理佛教以阿叱利(Acarya)教(即密教)的歷史最長。自初唐以來,密教就成了大理佛教的一大主流,到了今天,雲南所流傳的傳說裡,仍有不少具有密教色彩的故事,其中最著名的當屬阿嵯耶觀音傳奇。據說,南詔時,阿嵯耶觀音東來大理,化為梵僧,濟渡大理子民;同時,在他的助祐之下,南詔兵強國盛,勢力壯大。這個故事雖然具神話色彩,可是流傳甚廣,為大理觀音信仰的發展基礎,也是觀音備受大理人民推崇的重要原因。大理國描工張勝溫所畫的「梵像卷」正是說明大理觀音信仰盛行的一個明證。這個長達一千六百有餘公分的手卷,除了卷首大理國王部分,以及卷末十六大國君長外,共繪佛、菩薩、羅漢、龍王、護法金剛等一百餘位佛教人物,其中觀音圖像的比例很高,佔了全卷的七分之一強。在這些圖像裡,屬密教者又佔了一半以上,它們分別為92南无白水精觀音。93千手千眼觀世音、94大隨求(觀世音)菩薩、95八臂觀世音、96救諸疾病觀世音、97社嚩佛母、102大悲觀世音菩薩、103十一面觀世音菩薩、105六臂觀世音、112南无暨愚梨觀音、和113南无如意輪等。研究這些觀音圖像,不但可以使我們對「梵像卷」有一深入的了解,並且可以增進我們對大理佛教的認識。

        由於「梵像卷」原為梵篋裝的冊頁形式,幾經輾轉,才改裝為今日所見之長卷式樣。所以,全圖不免有所脫漏,次序也有所倒置。因而造成有些頁上的榜題與本頁內容無關,或有些頁上根本沒有榜題的混亂局面。另外,諸尊名號時而出現在左,時而又出現在右。這些都使得我們在辨識上,感到困擾萬分。所以我們常發現,學者們對同一尊像的標名有所不同。有的時候,即使榜題的名號與內容脗合,但是在圖像學上,又有矛盾之處,基於這些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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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筆者想討論幾尊「梵像卷」的密教觀音,提出一些淺見,以為大家參考。

密教觀音之研究

        「梵像卷」的密教觀音,有幾尊的辨識較為棘手。它們分別為92白水精觀音、93千手千眼觀世音、94大隨求(觀世音)菩薩、95八臂觀世音、96救諸疾病觀世音、與97社嚩佛母。此外,112南无暨愚梨觀音的圖像特徵亦有相當的複雜性,故筆者將以這幾尊觀音像,作為本文討論的重點。

        92南无白水精觀音(圖一)

        此頁右上角的題識已漫渙不可辨,左上方的榜題則讀作「南无白水精觀音」。兩位研究「梵像卷」的學者─章嘉國師與海倫嘉顰博士(Dr. Helen B. Chapin)─都認為此菩薩是白水精觀音。茲查閱所知資料,筆者尚不見任何有關白水精觀音的記載,不知是否為雲南人另起的名字。李霖燦先生在〔南詔大理國新資料的綜合研究〕一書中指出,因為兩杵相連,92與93頁間應有錯簡或漏頁。所以,白水精觀音也可能是指錯落那一頁的觀音像。既然頁上的榜題對我們的辨識沒有任何助益,現在就從圖像特徵上著手,或許可以解決我們的疑難。

        此頁的主尊站在一紅蓮之上,三面六臂,每面各有三眼,正面頂上的華冠之內有一立化佛。它腰圍虎皮,並以鹿皮為天衣,這些均是密教觀音圖像中,常見的一些特徵。觀音冠住立化佛之事,不但在密教經典中時有論及,就是在顯教經典中也常常談到,劉宋畺良耶舍所譯的〔觀無量壽經〕裡,就已經有了這樣的記載。在這尊菩薩兩側有二童子,分舉日月。〔大乘莊嚴寶王經〕云:「觀自在(觀世音)菩薩,於其眼中而出日月。」據此推論,童子手中所舉的日月很可能即與這段經文有關。從以上這些討論,我們知道92頁的主尊必為觀音無疑,但是它的名號為何呢?

        這尊觀音共有六臂,左三手分別持弓、數珠、和白蓮花,右三手則持雲、箭、及施與願印。兩支被蛇纏繞的三叉戟分置於觀音的左右。這些特色均和西藏密宗的騎吼觀世音(Halāhara-Avalokiteśvara)十分相近。〔能立鬘經)(Sādhanama lā-sūtra)云:「禮拜者必視己為騎吼觀世音,……面有三眼,共有三面,…:中間面為白色,右面藍色,左面紅色。……身有六臂,面露倣笑,喜以虎皮為衣。右一手施與願印,二手持數珠,三手持箭。左一手執弓,二手持白蓮,三手觸鑠乞底(sakti)乳。……其右側有一為蛇纏繞之三叉戟。」將此頁之觀音和〔能立鬘經〕經文比對,二者大體近似,只有三面顏色無異,三手為持雲手,而沒有觸撫鑠乞底(即配偶,female companion)的乳部,這些特色與經文略有出入。故而推斷,這尊觀音原來的名號當為藏密的騎吼觀世音。「騎吼觀世音」這個榜題,或是在改裝時被截割了,或是在大理,由於某種原因,騎吼觀世音又可稱作白水精觀音,也未可知。

        93千手千眼觀世音(圖二)

        此頁不具題識,章嘉國師認為它應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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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臂觀音。可是,細數此尊菩薩的手掌,知其僅有四十一臂。佛教圖像中,從無奇數臂的出現,所以這裡的四十一臂觀音像,頗令人費解。將93頁的主尊與102頁的大悲觀世音菩薩(千手千眼觀世音的別名)(圖三)作一個比對,我們發現,觀音菩薩頂上捧持阿彌陀佛的應有兩手,由於畫工的一時疏忽而漏畫了一手。四十二手,二手為本尊手。另外四十手因每手盡持慈悲。均含二十五有界,四十乘二十五得一千,故知此觀音乃千手觀世音。又因此觀音每一掌內皆畫一眼,所以它又叫千手千眼觀音。

        這尊千手千眼觀世音的持物和手印,幾乎都和〔大正藏〕所集之千手千眼觀音的經典相符,在此不詳加討論。圖中觀音左側跪著一位男子,手拿一張大口袋,右側有一男子,上身袒露,伸手乞討。本頁下方兩角有二憤怒明王,中間的人物,一為象首人身,另一為猪首人身。這些人物究竟代表誰呢?依據大英博物館所藏的一幅敦煌帛畫(圖四),主尊左側的是乞求甘露的餓鬼,右側的為期盼七寶的貪兒。另外,根據經典象首人身的為頻那(Vinā),猪頭人身的為夜迦(Yaka)。頻那與夜迦乃聖天(又名頻那夜迦 Vināyaka)的分身,故二名相合即聖天之本名。〔四部法〕云:「觀世音菩薩大悲熏心。以慈善力。以為毘那夜迦(此為頻那夜迦之另譯)身。住歡喜王所。」可見,頻那夜迦就是觀世音菩薩的變化身。換言之,頻那和夜迦亦為觀世音菩薩的變化身。

        94大隨求(觀世音)菩薩(圖五)

        本頁沒有題名,歷年來學者們對此尊的定名,頗有出入。嘉顰博士指出,這尊觀音共有八臂,且其持物中有一羂索,故稱其為不空羂索觀音。而章嘉國師則呼其為文殊菩薩。雖說目前的文獻中,已查考不出章嘉國師定名的根據。不過,據筆者推測,可能與此菩薩手中持有長劍和上置經卷的蓮花有關,它們為文殊菩薩最重要的兩件持物。究竟,這兩人的見解,何者為是呢?

        首先,先檢討嘉顰氏的看法。八臂的確是不空羂索觀音常見的一種形式,他的八手通常作無畏印、與願印、和期剋印(一手作拳,豎立食指),及持羂索、白蓮花、鈎、經、和數珠;有時,三叉戟與澡瓶(又稱軍持)會用來代替期剋印和鈎。這些特色與圖中的菩薩相去太遠,故而推測,這尊菩薩不應是不空羂索觀音。但是,這並不意味著,章嘉國師的推斷就是可靠的。因為密宗的文殊雖亦多首多臂,但卻不見一面八臂像。所以,只憑長劍與上置經卷的蓮花,即斷言這位菩薩是文殊,實在有待商榷。此外,僅從本頁主尊的衣著觀之,我們可以更加肯定,嘉顰氏與章嘉國師的定名有誤。這尊菩薩上穿緊身衣,下著裙裳,衣與裙之間尚露出部分腰腹肌膚,式樣特殊。追溯這種服式的源流,我們發現,在西藏十一、十二世紀的作品中,已有這類的式子,不過它是一種專屬女性的裝束(圖六)。因此,本頁的主尊應是一位女身菩薩,而無論是不空羂索觀音,或是文殊菩薩,均是男身菩薩,二者都不應是這尊菩薩的稱號,那麼本圖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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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薩究竟是誰呢?筆者以為,它當是大隨求菩薩(Mahāpratisarā)。

        大隨求菩薩乃一位女身菩薩,是胎藏界曼陀羅裡,觀音院的一尊,為觀音菩薩的變身別名。〔秘藏記〕云:「大隨求菩薩。……有八臂。左上手蓮花。上在金輪火焰。吹手梵篋。次手寶幢。次手索。右上手五股拔折羅(金剛杵)。次手鎊鉾(戟)。次手寶劍。次手鉞斧。」〔別尊雜記〕一書又提到,隨求陀羅尼八手印分別代表大隨求菩薩的八件持物──五鈷(即金剛杵)、鉞斧、索、劍、輪、三叉戟、寶、和經篋。雖說本圖菩薩各手持物的次序和〔秘藏記〕所載,稍有不同,但是以其內容來論,則非常相近,只是將經篋與金輪的位置互換,而寶幢則代以〔別尊雜記〕所說的寶。這些資料顯示,此菩薩當為觀音菩薩的一變化身─大隨求菩薩。

        95八臂觀世音(圖七)

        此頁菩薩一面八臂,右一手持柳枝,二手施無畏,三手作與願印,四手施安慰印;左一手執紅蓮花,二手持澡瓶,三手施與願印,四手執枯枝。茲查閱佛教圖像資料,不見和此菩薩形像相近者。然柳枝、蓮花、和澡瓶皆觀音的重要持物,所以推測,此菩薩當為一        音。章嘉國師與嘉顰博士都認為這尊觀音乃「救諸疾病觀世音」,可是「救諸疾病觀世音」應指的是96頁的主尊(詳見下論),所以這尊觀音真正的稱呼為何?仍然無法斷定,今暫稱之為「八臂觀世音」。

        96救諸疾病觀世音(圖八)

        紅色蓮花之上,一位菩薩半咖舒坐,姿勢閒適。它的華冠住有阿彌陀佛,而且背光的中央又繪阿彌陀佛三尊像,這尊菩薩毫無疑問的當是觀音。本圖右上方的題識為救諸疾病觀世音,左上方的則稱社嚩佛母。章嘉國師與嘉顰女士都認為左上方的榜題才是此頁本尊的稱號,筆者卻認為不然。

        在佛教經典中,找不到救諸疾病觀世音或是社嚩佛母的記載。由這尊菩薩的特徵看來,它當是葉衣觀世音(Pālaśambarī)。〔葉衣觀自在菩薩經〕言:「若國內疫病流行。應取白闊一肘半長二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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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令畫人潔淨齋戒。以瞿摩夷汁和少青綠,以香膠和。勿用皮膠。取鬼宿日。畫葉衣觀自在(觀世音)菩薩像。其像作天女形。首戴寶冠。冠中有無量壽佛。身有圓光火焰圍繞。像有四臂右一手當心持吉祥果。第二手作施願手。左第一手持鉞斧。第二手持羂索。坐蓮花上。」以持物論,本圖的主尊除了以柳枝代替吉祥果外,餘者與經文所述相同,故其很可能即是葉衣觀世音。更何況〔千手千眼觀世音菩薩大悲心陀羅尼〕言:「若為身上種種病難。當為楊柳枝手。」顯然,柳枝是一救病的象徵,故用柳枝代替吉祥果,來強調葉衣觀世音除病怯疫的特性,自屬合埋。而本圖觀音臉部和身上所見殘餘的綠色痕迹,更證實了它即是葉衣觀世音。

        從上面的討論,本頁的主尊當為葉衣觀世音。現在我們要進一步地探討,葉衣觀世音是否有其他的稱號,如救諸疾病觀世音或社嚩佛母?由〔葉衣觀自在菩薩經〕的文句中,我們可以找到些許線索。例如,「又法欲求長壽無病者。……上畫葉衣觀自在像」,「以葉衣真言加持繫其頭上。若作如是法。身上疾病鬼魅。執曜凌逼本命宿所皆悉殄滅」等,這些特色明白指出,葉衣觀世音的重要法力之一是在解除各種疾病,她自然又可稱作救諸疾病觀世音。這也就是說,章嘉國師和嘉顰氏二者的辨識,都不正確。本頁主尊的稱號是寫在右上方。

        97社嚩佛母(圖九)

        本圖的主尊三面六臂,以蛇為瓔珞環釧。章嘉國師與嘉顰氏都認為這位菩薩的稱號應是普陀落山觀音。由於97和98頁兩花兩杵緊連,顯然兩頁之間有所錯落,此頁左上方的榜題應是指錯落頁上的觀音圖,與97頁無涉。進而可以肯定本頁菩薩的題名出現在此頁的右上方,那就是社嚩佛母。

        佛教典籍裡,不見任何與社嚩佛母有關的文字。僅從它稱號中有「佛母」二字,可以斷定此菩薩必為女身。她的許多圖像特徵都和92頁的騎吼觀音近似。二者均以虎皮為裙,三面六臂,一手作與願印,其他五手中,四手分持蓮花,弓、箭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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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珠。唯一不同的是社嚩佛母的第六手持羂索,而92頁的騎吼觀音持雲。更重要的是社嚩佛母的一些特徵與〔能立鬘經〕所載,更加脗合。例如,冠住阿彌陀佛,三面中,正面是白色,右面藍色,左面紅色。這一些似乎意味著,社嚩佛母與騎吼觀音二者關係至密。由於藏密中的騎吼觀音多抱其鑠乞底,但在「梵像卷」中卻只見它以單身的形態出現,因此筆者大胆推測,可能基於地方風俗與民情的原因,大理的騎吼觀音不再採取藏密男女擁抱的姿勢,而將男女二身分為獨立兩尊,所以社嚩佛母可能是騎吼觀音的鑠乞底,故而在圖像上如此近似。換言之。社嚩佛母也就是騎吼觀音的變化身。

        112南无暨愚梨觀音(圖十)

        經典中,不見暨愚梨觀音的記載,不過暨愚梨很可能是蘘麌哩(Jāṅgulī)的另譯,那麼暨愚梨觀音,大概就是指蘘麌哩童女。八世紀時,不空譯〔觀自在菩薩化身蘘麌哩童女銷伏陀羅尼經〕,它的題目清楚地說明了,蘘麌哩乃觀音菩薩為了救世治毒,所變化出的一位菩薩,本頁的榜題「暨愚梨觀音」就是據此而來。一如其地的觀音像,她的冠中住有一阿彌陀佛。她的前面,一男子倒地不起,眾人跪地哀號,這是在表現此人中毒的情景。

        至於蘘麌哩的圖像,經典所載不一,出入很大。藏密中蘘麌哩視作觀音配偶─度母(Tara)─的化身,她的形像和不空所譯的〔佛說穰麌梨童女經〕所述相同。經云:「穰麌梨童女。身綠色狀如龍女。具足七頭項有圓光。應想四臂。右第一手持戟叉第二手執三五莖孔雀尾。左第一手把一黑蛇。第二手施無畏。又想七寶瓔珞耳璫環釧。臂腳釧莊嚴其身。并以諸蛇用為瓔珞。」讀了這段文字後,本圖的一些特色,如狀若龍女,以蛇為瓔珞,這兩點均與經文相符。並且,圖中暨愚梨觀世音身上殘留的青綠痕迹,也說明了它原為綠色,亦與經文一致。可是本圖的觀音是三面六臂,而非一面四臂,其似乎另有所本。三面六臂的暨愚梨見於宋法賢所譯的〔佛說瑜伽大教王經〕,文曰:「……穰麌利菩薩。作童子相。頭有七龍。龍頭有如意寶珠光明遍照。頂戴阿閦佛及種種花。面現喜怒相以大龍繫腰。坐於蓮花上。身相金色放赤圓光。六臂三面面各三目。右第一手持金剛杵。第二手持劍。第三手作舞勢及持箭。左第一手持羂索及作期剋印。第二手持尾沙花。第三手持弓。」顯然,本頁暨愚梨觀音的繪製與此經密切相關,除了頂戴阿彌陀佛和身綠色這兩點外,餘皆與〔佛說瑜伽大教王經〕相同。只是如果根據這部經典,穰麌利菩薩應屬阿閦佛這個系統,為阿閦佛的化身,他與觀音無關。如此一來,暨愚梨觀音這個稱號就頗有問題了。暨愚梨觀音和穰麌利菩薩之間的關連和矛盾,究竟應該如何解釋,由於歷代典籍散失,筆者又才疏學淺,在此,僅能提出問題,請求高僧學者指點迷津。

小結

        從上面幾尊「梵像卷」密教觀音的討論,我們發現,固然因為地近西藏,大理的密教的確有受藏密影響之處,如白水精觀音(騎吼觀音)和社嚩佛母即屬此類,但是此畫卷中的千手千眼觀世音、大隨求菩薩、和救諸疾病觀世音的圖像,卻又多與唐宋的漢譯密宗經典脗合,顯然這些大理密教圖像是以漢譯經典為繪製的依據,所以除了西藏之外,中國對大理密教的發展,亦有相當的影響力。

        中國密教何時傳入大理?史書並無明確的記載。可是雲南省圖書館所藏的一本南詔大理寫本密教佛經殘卷,卻提供了具體的資料。此本寫經乃注解漢本〔仁王護國般若波羅密多經疏〕的〔護國司南抄〕。在這殘卷的序文中提到,此卷殘經乃安國聖治六年(八九四)所抄錄。這也就是說,至少在南詔末期,中國的密教即已輸入大理。大理時期,與雲南毗鄰的四川,密宗盛行一時。主持四川大足寶頂山摩崖石刻的趙智鳳,還嘗以「密宗六代祖師」自居。大理國地近四川,中國密教經由四川傳入大理,當然是非常可能的。由於中國密教式微,圖像典籍散佚,「梵像卷」中所見的一些漢密的圖像,在中國早已湮沒無存,所以「梵像卷」不但是探討大理佛教的重要資料,亦是研究中國密宗不可忽視的一件作品。